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将她拉到沙发前，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腕。
林满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子一软，跌坐在那张熟悉的沙发上。
沙发柔软的触感，和记忆中分毫不差，甚至连那个她习惯性蜷缩的凹陷，似乎都还在，只是布料上似乎多了一丝他身上常有气息。
顾沉转身，将她手中那装着三明治和无糖乌龙茶的塑料袋接了过来，动作自然地，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仿佛这四年只是一个短暂的午后小憩。
他将袋子放在饭桌上，然后径直走向厨房。
林满微怔，很快，她听到冰箱门被拉开又关上的声音，接着是细微的冰块碰撞声。
他拉开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印着红色十字的家庭医药箱。
片刻后，顾沉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用干净毛巾包裹着的冰袋，以及那个白色的、印着红色十字的家庭医药箱。
他走到林满身旁，在茶几前单膝蹲下，将医药箱放在一边。
他没有立刻去碰她的手，而是先将那裹着冰袋的毛巾轻轻地、试探性地敷在她红肿的手背上。
“嘶——”冰凉的触感让林满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凉气，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
顾沉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眸色深沉，声音比刚才更低了几分：“很疼？”
林满咬着唇，避开他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闷：“还好。”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调整了一下冰袋的位置，确保它能覆盖住整个红肿的区域，然后用一种沉稳而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冰袋固定在那里。
他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肌肤，带着他掌心独有的温热，与冰袋的寒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激起一阵奇异的触电感。
顾沉低着头，深邃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手背上那道被电梯门夹出的、红肿的伤痕上。那道伤痕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神里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他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将唇凑近她的手背，对着那片红肿的皮肤，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吹着气。
温热的气息，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清冽的雪松味道，拂过她敏感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的电流，从她的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脏。
林满僵硬地坐在那里，任由他动作。
冰袋的凉意逐渐渗透肌肤，缓解着那火辣辣的灼痛感，也让她因震惊而有些发懵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一些。
他就这样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一手扶着冰袋，另一手随意地搭在自己的膝盖上，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深邃的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客厅里只剩两人之间压抑而沉重的呼吸声。
这画面，太过熟悉，又太过陌生。
熟悉的是他此刻近乎温柔的照料，陌生的是他们之间那道无形的、隔了四年的鸿沟。
过了约莫十来分钟，顾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轻轻移开冰袋。
林满手背上的红肿消退了一些，但那道被夹出来的红色痕迹依旧触目惊心。
他这才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拿出消毒棉签和一小瓶止疼的药膏。
他拧开瓶盖，用棉签蘸取了些许透明的膏体，然后，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得不可思议的力道，一点一点地，将药膏涂抹在她受伤的皮肤上。
冰凉的药膏带着淡淡的草药味，与之前冰敷的寒意不同，这是一种更为舒缓的清凉。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生怕弄疼了她分毫。指腹偶尔会不小心擦过她未受伤的肌肤，那轻微的摩擦，都像羽毛般撩拨着她的神经。
在这极致的、令人窒息的静默中，林满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的嘴唇干涩，喉咙发紧，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飘忽而沙哑的语调，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让她几乎要疯掉的、最核心的问题。
“你……为什么没有搬走？”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浓浓的困惑，“这里……这些东西……”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物件，最终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你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
顾沉涂药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依旧没有抬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深邃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连尘埃都停止了飞舞。
过了漫长的几秒钟，他才终于涂完了药，缓缓地、仔细地，将药膏的瓶盖拧好，放回药箱，每一个动作都慢条斯理，却又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然后，他抬起头，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终于直直地看向了她，目光锐利而复杂，带着一种林满读不懂的深沉。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像一块巨石，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地砸进了林满的心湖里，激起惊涛骇浪。
他说：“这个公寓，四年前，在你离开后不久，我就买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