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耳的引擎轰鸣，像一把钝刀，刮着指挥部里每一个人的耳膜。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定格。
地图上的推演，激昂的争论，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李云龙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了，猛地抬头，眼神里的酒意被瞬间蒸发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骇人的精光。
楚云飞刚刚端起的酒碗停在半空，手腕稳得像焊在桌子上，但急剧收缩的瞳孔暴露了他内心的震动。
侦察机！
在这个时间点，在这个位置！
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精准地悬在了“屠龙”计划的咽喉上！
“团长！不好！是鬼子的侦察机！”
张大彪掀开帘子冲进来，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焦急。
“他娘的！”李云龙低骂一声，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一旦指挥部的位置暴露，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就不是什么航空炸弹了，而是整个太原航空队的“重点照顾”！
所有计划，都将成为泡影！
李援朝的脸色沉静如水，但眼神却冷得像冰。
他没有丝毫的废话，一把抓住身边那个叫王根生的年轻战士。
王根生因为要学习操作“毒刺”，被特许旁听会议，此刻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
“‘毒刺’准备！”
李援朝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钉子，狠狠砸进王根生的耳朵里。
他盯着王根生的眼睛，吐字清晰，冷静果决。
“记住我教你的所有要领！”
“锁定！”
“发射！”
“剩下的，交给它！”
这声音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驱散了王根生心头的所有杂念。
“这是我们的第一道保险，也是唯一一道！”
“决不能让它把这里的情况，报告回去！”
王根生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先是涨红，随即变得煞白。
他狠狠吞了口唾沫，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
一声嘶哑的回应。
他抱起那个沉重的，装着墨绿色杀器的箱子，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疯了一样冲出了指挥部。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仿佛慢了半拍。
李云龙和楚云飞的目光在空中碰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个宏伟得如同神话的“屠龙”计划，还没来得及展开它的獠牙，就迎来了最直接，最残酷的生死考验。
窗外，那架日军的九七式司令部侦察机，已经飞临驻地上空。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变得沉闷而嚣张，它开始降低高度，机翼倾斜，在众人头顶上盘旋，像一只寻找腐肉的秃鹫。
指挥部外。
王根生在一处土坎后，笨拙而飞快地打开箱子，取出了那个造型奇特的发射筒。
他的手在抖，汗水从额头滑落，滴进了眼睛里，又涩又疼。
他想起了李援朝教官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和那些刻在他脑子里的操作步骤。
“稳住呼吸，人筒合一。”
“肩扛平稳，打开保险。”
“目镜索敌，让十字线咬住它！”
王根生大口喘着气，按照记忆，将冰凉的发射筒扛在肩上。
他掀开瞄准镜盖，将眼睛凑了上去。
视野里，那架盘旋的侦察机被迅速放大。
他甚至能看到机翼上那个刺眼的红色膏药旗。
“咬住它……咬住它……”王根生嘴里念念有词，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他努力移动发射筒，让瞄准镜中的十字线，死死地套住了那架飞机的机身。
“嘀——”
一声轻微的提示音响起。
“嘀嘀嘀嘀……”
紧接着，一连串急促的锁定音，如同催命的鼓点，在王根生的耳边响起！
锁定了！
“就是现在！”
李援朝冰冷的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炸响。
王根生心一横，再没有任何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按下了发射钮！
“嗖——！”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短暂而尖锐的破空呼啸！
发射筒的尾部，喷出一股灼热的气浪。
一枚通体洁白的导弹，拖着一道长长的白色烟尾，如同一条从地底钻出的愤怒毒蛇，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直刺苍穹！
那一瞬间，整个独立团驻地，所有仰着头的战士，都惊得长大了嘴巴。
那些358团的警卫排官兵，更是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是什么？
信号弹？
不对！信号弹哪有这么快的！
指挥部里，楚云飞一个箭步冲到窗口，死死地盯着那道冲天而起的白线，嘴巴无意识地张着，喃喃自语。
“这……这是何物？！”
“火箭？”
“不对……它……它会拐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