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
命令短促而冰冷。
刚刚因彩纸升起的一点暖意,瞬间被冻结、碾碎。人群像受惊的鸟雀,慌忙低头散开,孩子们被大人死死捂住嘴拖走,只留下几片被踩踏得污损不堪的彩色纸屑,凄凉地粘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摩根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几片刺目的彩色上,眉头狠狠拧紧。他抬起穿着沉重军靴的脚,带着一种近乎宣泄的力道,狠狠碾了上去。
纸屑在坚韧的靴底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被彻底踩进了金属地板的缝隙里,抹去了最后一点不和谐的痕迹。
“埃隆,”他转向挣扎着站立的副手,语气不容置疑,“医疗层。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他的眼神扫过埃隆腰间的绷带,意思再明白不过——伤没好透之前,别添乱。
埃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摩根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压了下来。他最终只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任由医疗兵将他架离。
摩根不再看任何人,下颌的线条绷得像一块生铁。他转过身,迈开步伐,沉重的皮靴踏在空旷的升降坪金属地板上,每一步都发出清晰、孤寂的回响,向着灯塔权力最核心的控制中枢走去,只留下一个被升降坪巨大顶灯拉得极长、极冷的背影。
维克多沉默地站在那里,脚下是那几片被摩根彻底碾进缝隙的彩色污痕。他锐利的独眼低垂着,长久地注视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消失的色彩,如同凝视着一个死去的星点。
城主休息室的合金门在摩根身后无声滑闭,将外界的一切隔绝。这里曾是格雷的领域,简洁、冰冷,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物品,只有金属、管道和仪器低沉的嗡鸣。空气里残留着一丝格雷惯用的、消毒剂和机油混合的独特气味。
摩根没有开灯,任由控制中枢方向透来的幽蓝微光勾勒着房间的轮廓。他走到舷窗前。窗外是灯塔庞大钢铁躯体之外,无边无际、翻滚涌动的灰紫色云海。
格雷的穿梭机早已不见踪影,只有云层深处偶尔亮起的、不知是遥远闪电还是玛娜生态自身发出的诡异光芒。那光芒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每一次明灭,都映在摩根琥珀色的瞳孔深处。
他解开笔挺制服最上方的风纪扣,动作有些僵硬。手指触碰到胸前那枚暗金色的城主徽章,冰冷的金属边缘硌着皮肤。他微微低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徽章表面凸起的、代表灯塔的齿轮与尖塔纹路。
“情感是吸引噬极兽的毒饵。”格雷警告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脑中响起,冰冷、清晰。
那刺耳的欢呼声、纷飞的彩色纸屑、孩子们天真的笑脸、相拥而泣的面孔……这些画面不受控制地闪现。
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一声无声的尖啸——那是记忆深处,被猩红素引发精神狂暴的战友扑向同伴时发出的嘶吼;是被脊蛊群淹没的猎荒者队员在意识消散前绝望的眼神;是亲人在面前被噬极兽拖走时凄厉的惨叫……情感,脆弱而炽热的情感,在末日里就是点燃毁灭的引信。
那些画面,那些声音,如同无数冰冷的钢针,反复刺扎着他的神经。摩根猛地闭上眼,手指用力按压着抽痛的太阳穴。他需要安静,需要绝对的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