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的目光没有在这些代表权力的数据流上停留。他毫不犹豫地探手,指尖精准地刺入那团旋转的金色符文核心。金光大盛,瞬间包裹住他的手臂。他猛地向外一抽。
一枚巴掌大小、形似盾牌与齿轮交融的暗金色金属徽章,被他硬生生从光柱中“剥离”出来。徽章表面流淌着液态金属般的光泽,核心处镶嵌着一枚微缩的“普罗米修斯之眼”造型的深红色晶石——灯塔至高权力的象征。
剥离的瞬间,控制光柱的金光骤然黯淡,恢复成普通的幽蓝,大厅仿佛也随之暗淡了几分。
格雷转过身,掌心托着那枚依旧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徽章,一步步走下指挥台。沉重的军靴踏在金属台阶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回响,每一步都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维克多的独眼抬起,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盯着格雷手中的徽章。埃隆挣扎着想从担架上撑起,被旁边的医疗兵死死按住。
格雷在摩根面前站定。他注视着摩根那双饱经风霜、此刻翻涌着惊愕、凝重与巨大压力的琥珀色眼睛。
“摩根,”格雷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交付生死的郑重,“很久之前,我们从久川的废墟中并肩爬出来,进入了塔尔塔洛斯,为了全人类的未来,我们所有人一起建立起了人们最大的聚落——灯塔。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小的物资管理员,现在都成为了猎荒者指挥官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摩根肩头那道被岁月和无数次战斗磨平了棱角、却依旧狰狞的旧伤疤。那是为掩护战友撤离时留下的。
“我们为她建立旧世界的司法体系,为了让我们还像个人,为了人类的血脉与文明能传承下去。我们争论过,甚至拔枪相向过……但从未怀疑过彼此的忠诚与使命。”格雷将手中的城主徽章向前递出,暗金色的金属在顶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现在,把它,还有灯塔上这三万七千五百一十二个人的性命,托付给你。在我回来之前,你,就是灯塔唯一的最高意志。”
摩根的身体绷得笔直,下颌的线条仿佛刀刻斧凿。他盯着那枚沉甸甸的徽章,仿佛看到了一座山岳压在掌心。
几秒钟的死寂后,他猛地抬起右手,以最标准的军礼动作,五指并拢,重重锤击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沉闷的撞击声响彻寂静的大厅。然后,他才伸出双手,恭敬而沉重地从格雷手中接过那枚徽章。徽章入手冰凉沉重,那股微弱的能量仿佛带着整个钢铁堡垒的重量,瞬间压入他的血脉。
“老师!我摩根誓死扞卫灯塔!”摩根的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迸出,带着沉重的承诺。他将徽章紧紧攥在掌心,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格雷看着摩根紧握徽章、指节发白的手,脸上露出一丝极为罕见的、极其短暂的释然。但这轻松转瞬即逝,被更深沉的凝重取代。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仅容摩根一人听闻,却字字如铁:
“摩根,记住。情感是吸引噬极兽的毒饵。灯塔或许需要一定的变革,但请不要湮灭情感,情感使得我们还是人。”他的目光锐利,如同当年在战场上下达必死的冲锋命令,“地面的玛娜生态正在衰退,这只是时间问题。很快,我们所有人都会在地面重聚。”
摩根迎上格雷的目光,重重地点头,琥珀色的瞳孔里是钢铁般的意志和不容置疑的决断:“明白。铁律如山。我会用命守住这条线。”他斩钉截铁,每一个音节都像是钢铁在碰撞,将格雷前半句的警告深深楔入脑海。
至于“生态衰退”、“重聚”这些字眼,在他此刻全副心神都集中在维系灯塔这架精密、脆弱又危险的生存机器之上时,如同投入激流中的枯叶,瞬间被淹没、卷走,未曾激起半分波澜。他只听到了前半句——那用无数生命验证过的、刻在灯塔基石上的司法体系是时候变革了。
格雷深深看了摩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包含了太多未尽之言,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不再多言,猛地转身。
“维克多,埃隆,”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有力,目光扫过自己的左膀右臂,“守好灯塔,别让他掉下去了。”
维克多挺起伤痕累累的胸膛,仅存的右眼锐利如昔,无声地颔首,动作间牵扯着绷带下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但他脸上毫无波动。埃隆在担架上挣扎着,不顾医疗兵的阻拦,嘶哑地吼了一声:“城主放心!”声音虽破,却带着一股子悍勇的蛮劲。
格雷的目光最后落在白月魁身上,微微颔首。白月魁会意,转身走向指挥大厅出口。格雷紧随其后,覆盖装甲的沉重步伐在金属通道中回荡,每一步都显得无比坚定。
“嘉丽!弗林!”格雷的声音穿透通道内嘈杂的管道嗡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在即将踏入通往中央电梯的岔路口响起。
片刻后,急促的脚步声从侧面一条堆满精密仪器管线的通道传来。嘉丽几乎是跑着出现的,及肩的黑色短发微乱,眼尾那颗浅褐色的小痣在顶灯下格外清晰,手里还抓着一块显示着复杂数据流的记录板。
弗林紧随其后,他那头乱蓬蓬的深黑色卷发像被电过的鸟窝顶在头上,眼球微微凸出,沾着不明污渍的白大褂下摆随着步伐翻飞。
“城主?”嘉丽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和疑惑,目光敏锐地扫过格雷和他身前的白月魁,又落在格雷那只重新恢复缓慢扫描状态的机械义眼上,“会议结束了?发生什么事了?”她习惯性地用数据说话,“‘审判之锤’的能量读数刚才有异常波动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