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沉默的节点(1 / 2)

吴锋、罗岳和阿哲在焦黑的土地上狂奔,身后是震耳欲聋的三方混战交响曲。每一次爆炸的冲击波都像无形的巨手推着他们踉跄前行,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硝烟和蛋白质烧焦的混合怪味。

“咳咳…不行了…我真的…跑不动了…”阿哲脸色惨白,肺部像破风箱般嘶哑作响,汗水混合着泪水在他年轻的脸庞上冲出沟壑。他本就是技术员,体能远不及两位老兵。

罗岳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拽住几乎要瘫软的阿哲,将他拖到一块被酸雨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巨大岩石后面。吴锋紧随其后,持枪警戒,尽管他的手枪里仅剩两发子弹,象征意义大于实际。

“不能停!‘清理者’和‘母亲’的打斗不会持续太久!”罗岳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来路,“一旦一方占据上风,或者‘新家园’腾出手来,我们就是首要目标!”

阿哲虚脱地靠在岩石上,绝望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我们还能去哪?燕京…燕京可能已经没了…‘新家园’要抓我们…外面全是怪物…我们死定了…”

“闭嘴!”吴锋低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燕京陷落了,但‘火种’还在!李潇指挥官、林曼博士他们可能还活着!我们携带的信息,我们对‘新家园’和‘清理者’的观察,可能是他们急需的情报!你想让那些留下来送死的兄弟们的血白流吗?!”

提到“火种”和牺牲的战友,阿哲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眼中的绝望稍稍褪去,被一丝微弱的责任感取代。他用力吸了几口气,挣扎着站起来:“对…对不起,吴队…我…我能行。”

罗岳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个脏兮兮的水壶,里面只剩瓶底一点点混浊的液体:“省着点喝。接下来,我们要靠这个了。”他指了指自己脑袋,“还有这个。”又指了指脚下这片危机四伏的废土。

三人稍作喘息,再次启程。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盲目的逃亡,而是罗岳凭借记忆和星空判断出的西北方向——那是燕京“火种”队伍最可能的撤离路线,也是远离身后那片死亡漩涡的唯一生路。他们必须在弹尽粮绝,或者被任何一方追上之前,找到栖身之所,或者……找到同伴。

燕京基地的废墟仍在燃烧。

曾经象征着秩序与希望的指挥中心大楼,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焦黑的钢筋扭曲地指向天空,如同不甘的骸骨。浓烟滚滚,遮蔽了日光。

在废墟边缘,一些零星的绝望战斗仍在继续。那是未能及时撤离或被冲散的守军,以及部分在爆炸中幸存下来,却因伤势过重或感染而注定无法离开的士兵。他们依托着瓦砾堆、炸毁的装甲车残骸,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老周就在其中。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额头破裂流下的鲜血糊住了半只眼睛。他靠在一辆废弃的运兵车后,用还能动的右手握着一把工兵铲,每一次挥砍都带着生命的全部重量。他的身边,只剩下三个同样伤痕累累的士兵。

“老周…没…没子弹了…”一个年轻的战士哑声报告,他的步枪刺刀已经折断。

老周咧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笑容狰狞:“那就用牙咬!用头撞!让这帮杂种知道,就算燕京没了,咱爷们儿的魂还站着!”

几只“疾影”嗅到生人的气息,如同鬼魅般从废墟的阴影中窜出。它们的速度极快,爪牙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光。

“来了!”老周低吼,握紧了工兵铲。

没有慷慨激昂的口号,只有最原始、最残酷的搏杀。工兵铲与骨爪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个士兵被“疾影”扑倒,喉咙被瞬间咬穿,鲜血喷溅。另一名士兵怒吼着用半截枪托砸碎了那只“疾影”的头骨,但随即被另一只从侧面袭来的利爪开膛破肚。

老周抓住机会,一铲子劈开了一只“疾影”的脊椎,但肋部也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他踉跄后退,背靠冰冷的车体,看着最后一名战士被数只“疾影”淹没。

废墟间,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疾影”逼近的低吼。

他摸了摸腰间,那里空空如也——最后一颗光荣弹,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用掉了。

老周笑了笑,满是血污的脸上竟露出一丝释然。他挣扎着站直身体,扔掉卷刃的工兵铲,整理了一下破烂的军装领口,尽管那里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来吧,畜生们…”他喃喃道,目光越过逼近的怪物,望向西北方,“种子…已经撒出去了…”

“疾影”一拥而上。

生命的最后刹那,老周仿佛听到了远方传来的一声隐约的、清脆的鸟鸣。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上,显得如此不真实,又如此……充满希望。

与此同时,在远离燕京废墟数公里外,一支沉默的队伍正在地下甬道中艰难跋涉。

“火种”队伍的状况极其糟糕。通道内阴暗潮湿,通风不良,幸存者们只能依靠零星的安全灯和自制的火把照明。食物和药品是最大的问题,携带的储备在庞大的人口基数面前杯水车薪。李潇不得不下令实行最严格的配给,即便是孩子,每天也只能分到一小块压缩饼干和几口清水。

伤员的状况持续恶化。缺少药品,感染和败血症时刻威胁着生命。痛苦的呻吟声在密闭的通道内回荡,折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队伍中弥漫着悲伤、恐惧和对未来的茫然。

而在队伍中央,被严密看守的秦风,正经历着远比物理行进更凶险的旅程。

他的意识仿佛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由亿万生物信号构成的黑暗海洋中。这里是“母亲”的网络深处,是集群意志的根源。他能感受到“母亲”那庞大、古老而冰冷的意志,如同星云般缓缓旋转,充斥着对“秩序”(清理者)的憎恶与对抗,以及对同化一切的渴望。

他也能隐约感知到另一边——“清理者”那纯粹、高效、毫无感情的“净化”指令流,如同精确的数学公式,扫描、锁定、删除。

在这两个非人智慧的夹缝中,秦风的人类意识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撕碎、吞噬。他看到了燕京基地陷落的最后画面,感受到了老周和无数战友牺牲时的决绝与期盼。巨大的悲痛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冲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