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的沙子还没吐干净,陈默已经把我按进了驼粪堆里。
“别抬头!蒙古游骑的鹰在天上绕第三圈了!”他声音压得比漠北的寒风还低,粗糙的手掌死死扣着我后颈,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老茧蹭着我衣领,混着沙粒硌得人发疼。
我刚想骂他这招也太损了,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不是那种慢悠悠的商队马蹄,是蒙古骑兵特有的“嘚嘚”声,每一下都踩得很实,像是在敲打着漠北的冻土层。我赶紧把脸埋得更深,驼粪的酸臭味直冲鼻腔,眼泪都快下来了,可眼睛还得盯着前方沙丘的影子。
苏晴和另外三个丐帮弟子早已经趴在旁边的沙蒿丛里,连骆驼都被他们用沙棘枝盖了个严实。我们这队“西域商队”从昨天傍晚进入漠北腹地开始,已经遇上三拨蒙古游骑了,前两拨还好糊弄,靠的是陈默提前准备的波斯商队文书,还有他那口半生不熟的突厥语,可这拨不一样——领头的那个百户长眼神跟鹰隼似的,刚才路过我们歇脚的地方时,特意勒住马看了好一会儿。
“他们走了吗?”等马蹄声远了些,我才敢用胳膊肘捅了捅陈默。这小子以前是钱塘分舵的追踪好手,据说能跟着骆驼的脚印在沙漠里追三天三夜,这次耶律齐派他跟我来漠北,果然没选错人。
陈默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头,从怀里摸出个铜制的哨子,轻轻吹了一声。那哨音又细又尖,像是沙漠里的沙雀叫,我正纳闷这是干嘛,就看见远处沙丘顶上冒出个脑袋,也是我们的人,举着块红布晃了晃——这是我们约定的“安全信号”。
“还得走两里地才能到那个秘密通道,”陈默爬起来,拍了拍我背上的驼粪,“刚才那队游骑是往王庭方向去的,估计是换防的,咱们得抓紧时间,天黑前必须进通道。”
我一边拍着衣服上的沙子,一边看向苏晴。她今天穿的是西域女子常穿的窄袖长袍,头发用一块蓝色的丝巾裹着,脸上还涂了点铅粉,乍一看还真像个波斯商人的女儿。不过此刻她正皱着眉检查马鞍,手里握着剑柄的姿势,一看就没放松警惕——自从陈默说王庭附近有幽冥教的人帮忙守卫,她就没怎么笑过。
“林长老,你看这个。”苏晴突然蹲下身,指着地上的马蹄印。我凑过去一看,那蹄印比普通的蒙古马印要深,而且边缘有个很特别的缺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磕过。
“这是幽冥教的‘鬼蹄马’,”陈默也凑了过来,脸色沉了下来,“他们给马的蹄铁上刻了倒刺,走在沙子上就会留下这种印子。看来咱们离王庭不远了,连幽冥教的人都开始巡逻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之前在敦煌的时候,西夏一品堂的弟子就说过,幽冥教残余势力投靠了蒙古,没想到他们竟然帮着蒙古守卫王庭。这帮人本来就跟丐帮有仇,要是被他们认出来,麻烦可就大了。
“大家把家伙都藏好,”我把腰间的软剑往长袍里面塞了塞,又摸了摸怀里的青铜丐钵——这玩意儿自从进入漠北后,就时不时发热,像是在提醒我有危险,“等会儿进通道的时候,都跟紧陈默,别出声。”
我们重新牵上骆驼,不敢再走大路,专门挑着沙丘之间的背风处走。漠北的太阳落得快,才刚过申时,天就开始发黄,远处的沙丘像是被撒了一层金粉,可谁都没心思看风景。苏晴走在队伍最后面,时不时回头张望,她的佩剑虽然藏在长袍里,但我能看见她的手一直没离开剑柄。
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陈默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前面一座巨大的沙丘说:“就是那儿了,通道在沙丘后面的岩缝里。”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座沙丘比周围的都高,顶部光秃秃的,连棵沙蒿都没有,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可等我们绕到沙丘后面,才发现沙丘底部有一道裂缝,大概能容一个人弯腰进去,裂缝旁边还堆着些碎石,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通道是以前西夏商队用来躲避蒙古税吏的,”陈默一边检查裂缝里的情况,一边跟我们解释,“我去年追踪一个叛徒的时候偶然发现的,能直接通到王庭外围的牧民帐篷区,从那儿再往里面走,就是蒙古的藏书阁了。”
就在这时,青铜丐钵突然热了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烫,我赶紧把它从怀里掏出来,就看见钵身的符文隐隐发光,尤其是“预警”那个符文,亮得最明显。
“不好,有埋伏!”我刚喊出声,就听见身后传来弓弦响。苏晴反应最快,一把把我推到裂缝里,自己拔出剑挡在外面。我趴在裂缝里,只听见“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还有人的惨叫声。
“是幽冥教的人!”陈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们跟来了!”
我赶紧爬起来,从裂缝里探出头,就看见十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围着我们,为首的那个脸上戴着个鬼面具,手里拿着一把弯刀,正是幽冥教的标志。苏晴已经跟他们交上了手,她的峨眉剑法又快又准,可对方人多,而且个个都不要命似的往前冲,眼看就要被包围了。
“陈默,你带其他人进通道!”我拔出软剑,冲了出去,“我跟苏晴断后!”
陈默愣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就被我推了一把:“别废话!我们随后就来!”
他咬了咬牙,冲另外三个丐帮弟子喊了一声:“跟我走!”然后就钻进了裂缝。我和苏晴背靠背站着,看着周围的幽冥教徒,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
“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丐帮的林长老,”那个戴鬼面具的人开口了,声音又尖又细,像是用指甲刮玻璃,“教主说了,要是能抓住你,赏黄金百两,还能升为舵主呢。”
我冷笑一声:“就凭你们这些杂碎,也想抓我?”
“是不是杂碎,试试就知道了!”他大喊一声,挥着弯刀冲了过来。我赶紧举剑格挡,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这家伙的力气竟然这么大。苏晴从旁边绕过去,一剑刺向他的后背,可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猛地转身,用弯刀挡住了苏晴的剑。
“看来你们俩还真有点本事,”他阴笑了一声,“不过今天你们跑不了了,我们已经把这儿包围了,就算你们钻进地缝里,也得给我爬出来!”
我心里一紧,刚才光顾着跟他们交手,没注意周围的情况,现在才发现,远处的沙丘上已经站满了人,手里都拿着弓箭,正对着我们。看来这次是真的被包围了。
就在这时,青铜丐钵突然发出一阵强光,我感觉一股暖流从钵身传到我的手臂上,然后顺着手臂流遍全身。我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手里的软剑也像是有了灵性似的,变得更沉了。
“这是……破邪技能?”我心里一动,之前在襄阳平叛的时候,青铜丐钵解锁了“破邪”技能,能克制幽冥教的邪门武功,没想到现在竟然自动激活了。
我深吸一口气,举着软剑冲了上去,对着那个戴鬼面具的人刺了过去。他赶紧举刀格挡,可我的剑像是穿过了一层薄纸似的,直接刺穿了他的弯刀,然后刺进了他的胸口。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嘴里吐出一口黑血,然后就倒了下去。
周围的幽冥教徒都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他们的首领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打败了。我趁机大喊一声:“不想死的就赶紧滚!”
他们互相看了看,突然像是疯了似的往前冲:“教主有令,必须抓住他们!谁后退谁死!”
我和苏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心。我们俩背靠背,继续跟他们交手,可对方人太多,而且越来越多的人从沙丘后面冲过来,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林越,我们得进通道!”苏晴一边挡开一把弯刀,一边对我说,“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儿的!”
我点点头,刚想跟她一起往裂缝那边退,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不是幽冥教的马蹄声,而是蒙古骑兵的!我心里一沉,难道蒙古人也来了?
可等马蹄声近了些,我才听见有人喊:“是我们!别动手!”
我抬头一看,就看见十几个穿着蒙古军装的人冲了过来,为首的那个竟然是西夏一品堂的弟子,之前在敦煌的时候见过,叫拓跋烈。他怎么会在这儿?
“拓跋兄,你怎么来了?”我惊讶地问。
拓跋烈一边挥着马刀砍向幽冥教徒,一边说:“林长老,我们国主听说你们要来漠北,担心你们遇到危险,就让我带了些人过来接应。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我心里一阵感动,之前在敦煌的时候,我只是跟西夏国主提了一句要去蒙古王庭,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派了人来接应。有了拓跋烈的帮忙,局势很快就逆转了,幽冥教徒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对手,现在又多了蒙古骑兵,更是吓得节节败退,没一会儿就跑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