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荡进洞口,双脚踩在洞内滑腻的岩石上。
一股沉闷气息扑面而来。
手电光往里一扫,洞不深,尽头赫然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青铜方斗!
那斗足有丈许见方,形制古拙,通体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铜锈和水垢,四角铸着狰狞的镇水兽头,兽口衔着粗大的、锈蚀斑斑的铁链,铁链另一端深深嵌进洞壁的岩石里。
一股沉重、古老、带着无上威严的镇压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在整个石窟。
然而,就在这巨大的、象征着“镇河”
的青铜斗的正下方,手电光斑的边缘,却突兀地映出一角暗沉的红!
一件衣服!
一件品相完好、颜色暗沉如凝固血块的……明代官袍!
官袍上方,是一张脸。
一张毫无血色、如同刷了一层厚厚白蜡的脸!
眼皮紧闭,嘴唇抿成一条毫无生气的直线。
蜡尸!
一具穿着明代四品文官鹭鸶补服的蜡尸,被死死压在青铜巨斗的底座之下,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姿态扭曲,像是被巨力拍进淤泥里,又用金斗狠狠镇住!
“找到了!
”
张清明朝洞口上方喊,声音在轰鸣的水声中显得有些失真,“有东西!
蜡尸!
”
绳索晃动,林薇薇搀着陈斌,蓑衣人断后,三人艰难地顺着绳子滑了下来。
豆子被林薇薇紧紧护在怀里,小脸埋在姐姐肩头,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陈斌一落地,脚步就有些踉跄,大半边身子的麻木感更重了,他靠着冰冷的洞壁,喘着粗气,手电光下意识地扫向那巨大的金斗和底下压着的蜡尸。
“操……真够邪门的……这当官的犯了什么事?死了几百年还得被这么大个铁疙瘩压着?”
蓑衣人没理会他,径直走到青铜金斗旁,伸出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开斗身底部堆积的厚厚淤泥。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指下的铜锈簌簌剥落,露出
只见那厚重的青铜斗壁上,阴刻着几行遒劲的古篆,字迹深深陷入铜胎:
>“大明嘉靖三十七年秋 敕造镇河金斗 永镇水眼”
>“敢有擅动者 沉渊噬魂 永世不超”
字迹透着一股森然煞气,仿佛带着诅咒的力量,刺得人眼睛发疼。
“嘉靖年……”
林薇薇低声念道,抱着豆子的手紧了紧,灵觉如同受惊的小兽,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具被压着的蜡尸,“感觉……好重的怨……像……像把几百年的恨……都……都压在这身官袍底下了……”
她话音未落,被张清明背进来的豆子,一直蔫蔫地缩在林薇薇怀里,此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蛰了一下,小脑袋倏地抬起,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瞳孔里全是惊骇欲绝的恐惧!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林薇薇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喉咙里挤出变了调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崽般的尖叫:
“下……
斗……斗底下!
有……有东西!
在……在挠!
在挠棺材板!
吱嘎……吱嘎……响!
好……好长……好尖的指甲!
”
“什么?!
”
陈斌浑身汗毛瞬间炸起!
头皮一阵发麻!
手电光刷地一下全集中到那具被金斗压着的蜡尸身上!
死寂!
只有洞外地下河奔流的咆哮,如同背景般轰鸣。
那蜡尸依旧紧闭双眼,惨白的脸在几道手电光束的照射下,如同敷了一层冰冷的瓷釉。
豆子的尖叫余音还在狭窄的石窟里回荡,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陈斌的喘息粗重得像拉风箱,死死盯着那蜡尸,左手紧攥着钢筋,指节捏得发白。
林薇薇抱着豆子,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灵觉如同绷紧的弓弦,死死锁住金斗下方那片被淤泥覆盖的阴影。
“豆子……你……”
林薇薇的声音带着颤音,刚想安抚。
就在这一片死寂的紧绷中——
“吱……嘎……”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刮擦声,从青铜巨斗的底座下方,从那具蜡尸被压住的位置,幽幽地传了出来!
那声音干涩、刺耳,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滞涩感,像是什么极其坚硬的东西,在缓慢而用力地刮挠着粗糙的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