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油’的号子(1 / 2)

张清明没吭声,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他左臂活动自如,此刻正死死按着插在后腰的枣木拐杖。

“网?”

陈斌狠狠啐了一口带血丝的唾沫,抬头望天,眼神里是压不住的暴戾,“妈的,刚掀了炉子封了烟,又给老子整这出?没完了是吧?这破网能比百棺滩底下那大爪子还硬?”

他抬脚就想往雨幕里冲,“老子偏要闯闯看!

“站住!

张清明声音不高,却像冰锥砸地,瞬间钉住了陈斌的脚步。

他目光锐利如鹰隐,扫过陈斌脚边。

一滩暗紫色的泥浆里,几根枯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蜷缩、枯萎,发出细微的“滋滋”

声,转眼化成了几缕焦臭的黑烟。

陈斌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缩回脚,鞋帮子上已经沾了几点暗紫,正冒着细微的白烟。

“操!

化骨水啊?!

“不是网,”

张清明盯着那翻涌的暗红天幕,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是‘锁’。

用这城里的怨,混着沉渊的‘油’,熬出来的‘封门胶’。

沾上,皮肉消融都是轻的,魂儿都得被粘死在里面。

“油?”

林薇薇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灵觉像受惊的触手,猛地探向脚下,“地下…好深…有东西…在动!

很多…很多‘空壳子’…在…在搅…好大的…‘油锅’!

感觉…又腻…又腥…甜得…发齁!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脚下的水泥地传来一阵极其沉闷、却带着某种规律的低沉嗡鸣。

不是机器运转,更像是……几百个喉咙同时挤压出的、含混不清的共鸣!

那声音穿透厚厚的地层,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粘稠感,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嗡…嗡…嗡哞…嗡哞…”

陈斌脸色变了:“这…这他妈什么声儿?和尚念经?还是…鬼打呼噜?”

“诵经?”

张清明眼神一厉,侧耳细听那沉闷的嗡鸣,里面确实夹杂着某种极其古老、扭曲的音节碎片,“不对!

是!

他猛地看向加油站后方,那个被巨大、锈蚀的铁盖板封死的方形入口——地下油库!

“在

薇薇说的‘油锅’!

那些‘空壳子’,在当人肉搅拌棒!

“搅油?搅什么油?”

陈斌头皮发麻,“给天上那血雨当原料?”

“恐怕是。

张清明当机立断,“这油库入口是死的,找通风口或者卸油口!

必须下去看看!

源头不掐断,这‘胶’永远封着门!

三人顶着越来越密的腥臭血雨,在加油站废弃的维修间和杂物堆里快速翻找。

空气里的甜腥味浓得呛人,混合着铁锈和汽油的怪味,令人作呕。

终于,在油罐车卸油区旁边的水泥墩子后面,发现了一个被半人高荒草掩盖的、直径不到一米的圆形铁栅盖。

浓烈的、带着热烘烘甜腥气的风,正从栅栏缝隙里呼呼地往外涌。

“就这儿了!

陈斌用钢筋撬开锈死的卡扣,沉重的铁栅盖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被掀开。

一股更浓烈、更闷热的甜腥风混合着难以形容的、仿佛油脂和汗液发酵的馊味,猛地喷了出来,熏得他一阵干呕。

那沉闷的“嗡…嗡…嗡哞…”

声变得无比清晰,如同无数只巨大的苍蝇在耳边同时振翅。

“我先下。

张清明抽出枣木拐,毫不犹豫地抓住固定在井壁上的冰冷铁梯,迅速滑了下去。

陈斌和林薇薇紧随其后。

梯子不长,很快踩到了坚硬、油腻的地面。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溶洞般的地下空间。

昏黄的光源来自高处墙壁上几盏摇摇欲坠的防爆灯。

空间中央,是三个巨大的、早已干涸的储油罐基座。

但此刻,基座围成的巨大凹坑里,盛满的却不是汽油。

是油。

粘稠、漆黑、如同融化的沥青,表面却诡异地泛着一层暗红色的油光。

甜腻到令人眩晕的腥气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浓烈得几乎形成实质的烟雾。

更令人头皮炸裂的景象在油池里!

数百个“空壳子”

男女老少,穿着破烂污秽的衣服,像下饺子一样浸泡在粘稠的黑油中!

它们并非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