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泥鳅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第一次认真地看向林薇薇:“丫头,你这双眼睛…灵得有点邪门啊。”他放下水烟筒,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睡觉’的东西…确实有。
就是那被禹王困龙桩镇了不知多少年的水蛟残念!虽然被磨得差不多了,但毕竟是蛟,不是泥鳅!一丝残念,发起疯来,卷起潭底的阴煞死水,能把人骨头都绞碎成渣!所以,下去之后,手脚要轻,动静要小!找到东西,立刻扯绳子!千万别惊动了那‘睡爷’!”
“蛟?”陈斌倒吸一口凉气,“真有那玩意儿?”
“信则有,不信则无。”老泥鳅重新拿起烟筒,语气恢复油滑,“老头子捞尸几十年,稀奇古怪的东西见多了。
你们就当听个故事,吓唬吓唬自己,下去的时候腿肚子别抖就行。
”他话锋一转,“今晚好好歇着,养足精神。
我这儿有干粮,凑合啃点。
明早天不亮就得走,赶在午前到锁龙潭附近,还得准备点东西。
”他指了指角落一堆散发着鱼腥味的破网和绳索,又指了指墙上挂着一盏蒙着厚厚污垢的玻璃罩马灯。
“船是条破舢板,勉强能用。
灯得备好,锁龙潭附近水汽重,雾一起,伸手不见五指。
绳子就用你们捞石臼那条,够长够结实。
”夜,在煤油灯豆大的光晕和黄河永不停歇的呜咽中流逝。
土炕冰冷坚硬,陈斌鼾声如雷。
林薇薇蜷在炕角,呼吸轻浅。
张清明闭着眼,却毫无睡意。
右臂传来沉甸甸的冰凉感,并非疼痛,更像是一种存在感极强的负担。
龙虎山…伏魔殿…祖灵柩…守潭人…铁算盘…剥皮匠…一幕幕混乱的画面在脑中闪过。
他握紧了左拳,指甲嵌进掌心。
无论锁龙潭下有什么,这条路,必须走下去。
不是为了这条胳膊,是为了彻底了结这一切,找回属于普通人的生活。
天蒙蒙亮,灰白的光线透过糊着破麻纸的窗户渗进来。
老泥鳅已经起身,窸窸窣窣地收拾着东西。
三人草草吃了点硬邦邦的杂粮饼子,灌了几口浑浊的凉水,背上老泥鳅准备的破网和绳索,提着那盏污浊的马灯,跟着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死寂的石臼村。
沿着黄河岸边的乱石滩溯流而上。
浑浊的河水在晨光下泛着铁锈般的暗红色。
越往上走,河道越发崎岖,两岸的黄土崖壁陡峭狰狞,风化出千奇百怪的孔洞,像无数双空洞的眼睛注视着河面。
空气里的水腥味越来越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腐烂水草般的沉闷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