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波旬的降临,并未带来毁天灭地的物理冲击,却以一种更令人绝望的方式,侵蚀着现实。
祂只是静静地立于那片不断扩张的绝对黑暗之中,那包含了世间一切心识烦恼的目光扫过,便已是最大的攻击。
“啊——!我的力量!我的金丹!”一名金丹修士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苦修数百年的金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瓦解,并非能量消散,而是构成其存在的“概念”与“认知”正在被剥离!他对“金丹”的理解,对“修为”的笃信,在波旬的目光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飞速消融。最终,他整个人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化作一缕青烟,融入周遭的黑暗,只留下原地一丝若有若无的痴念残余。
这是痴之法则的显化——否定认知,瓦解存在之基!
另一边,两名本是道侣的修士,原本在互相扶持,此刻却突然双目赤红,拔剑相向!男子眼中是极致的占有与猜忌,女子眼中是疯狂的怨恨与背叛。他们忘记了往昔所有的恩爱,只剩下被无限放大的嗔怒与因爱生恨的扭曲情感,如同不死不休的仇敌,瞬间厮杀在一起,直至双双力竭身亡,溢散出的嗔念与情煞被黑暗贪婪吸收。
这是嗔与情之法则的扭曲——放大负面情绪,引爆内心冲突!
更有修士看着那不断扩张的黑暗,眼中流露出极致的贪婪,竟主动向波旬跪拜,口中念念有词,祈求赐予力量与永生。他们的灵魂在跪拜中扭曲、异化,最终化作波旬脚下蠕动、嘶嚎的贪念奴仆。
这是贪之法则的诱惑——引动无尽欲望,堕为魔奴!
整个秘境核心区域,已彻底化为心魇地狱!物理法则在这里失效,心灵的力量被放大到极致,并成为自我毁灭的根源。没有人能发动有效的攻击,因为任何攻击的念头(念)升起,便可能被扭曲、反噬。任何防御的意志,都可能因一丝恐惧(欲之分支)而崩溃。
慕容白芷、叶默、邪求人背靠背站立,组成一个脆弱的三角阵型。
慕容白芷将冰心诀催动到极致,灵魂如同万载玄冰,试图冻结一切外来心识的侵蚀。她周身弥漫着凛冽的寒气,将试图靠近的负面情绪光流冻结、击碎。但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冰封自我的同时,也在消耗着她自身的生机与情感,如同逐渐走向一块真正的寒冰。波旬那蕴含万情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凿子,不断敲击着她的冰心,寻找着裂痕。
邪求人盘膝而坐,宝相庄严,口中梵唱化为实质的金色符文,围绕三人旋转,构成一层佛光结界。结界外,贪嗔痴诸念如同潮水般冲击,发出滋啦的腐蚀声。邪求人额头青筋暴起,佛光在黑暗侵蚀下明灭不定,他是在以自身佛法根基,硬抗这源自众生根本烦恼的污染,每支撑一息,都在燃烧他的佛性与寿元。
叶默的情况最为诡异。他脑中的系统界面已经变成了一片混乱的雪花与乱码,无数负面情绪的数据流试图侵入,却被系统本身某种底层的、非此界法则的防御机制阻挡在外,发出刺耳的警报杂音。他抱着头,痛苦地蜷缩着,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撕成两半,一半属于自己,另一半则被无数疯狂的呓语和画面充斥。他看到了自己前世的模糊记忆(系统残留?),看到了对力量的渴望,看到了对慕容白芷的依赖,看到了对未知的恐惧……所有这些念、欲、情被波旬的力量无限放大,几乎要将他吞噬。
“坚守本心!回想最重要的东西!”慕容白芷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灌入叶默几乎混沌的脑海。
最重要的东西……叶默猛地想起神女浮若曦消散前那悲悯的眼神,想起慕容白芷一次次护在他身前的背影,想起自己要变强、要掌握命运的执念!一股微弱却坚韧的“自我”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火苗,重新燃起!
“我……不能……在这里倒下!”叶默嘶吼着,强行集中精神,不再去对抗那些负面情绪,而是试图引导体内那丝系统能量,去“解析”这片心魇地狱的“规则”!
既然波旬的力量源于心识,那必然有其运作的规律!系统虽然混乱,但其“解析万物”的核心功能尚未完全崩溃!
【尝试解析环境规则……受到强烈干扰……】
【检测到超高维意识场(波旬)……分析其力量构成……】
【主要成分:念、欲、情、贪、痴、嗔……法则级聚合体……】
【弱点推演……基于逻辑悖论?基于更高层级净化?基于……心识之‘空’?】
杂乱的信息碎片涌入叶默脑海,他无法完全理解,但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波旬不死不灭,源于众生心识不绝。若要对抗,或许……并非消灭,而是“隔绝”或“净化”源头?或者,找到其力量中可能存在的不协调之处?
就在他拼命思考之际,波旬似乎注意到了这个在他心魇领域中,依旧能保持一丝清明、甚至试图“解析”他的渺小存在。
那包含了万种情绪的目光,第一次,带着一丝细微的、如同发现有趣玩具般的“好奇”,聚焦在了叶默身上。
刹那间,叶默感觉周围的黑暗如同活物般向他挤压而来!无数倍放大的贪念(对系统力量的渴望)、痴念(对自身来历的迷茫)、嗔念(对轩辕道和波旬的愤怒)……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要将他的灵魂撕碎、同化!
“噗!”叶默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系统界面彻底黑屏,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向无尽的深渊坠落。
“叶默!”慕容白芷惊呼,想要救援,却被一股骤然加强的情煞之力击中!那力量勾起了她深藏的重生之痛、对前世宗门覆灭的悔恨、对轩辕道的刻骨之仇!冰心诀瞬间出现裂痕,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邪求人的佛光结界也在这一刻剧烈闪烁,出现了巨大的缺口!痴念与贪念如同毒蛇般钻入,直袭他的佛心!
三人组成的防线,眼看就要彻底崩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九死一生之际——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叶默那几乎被黑暗吞噬的识海深处!
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纯粹清澈的曦光,如同沉睡的种子被危机唤醒,猛地从他灵魂本源中绽放出来!
是浮若曦!是神女消散前,融入他体内、帮他驱散魔气、修复本源的那一缕最本源的曦光!它并未完全消失,而是潜藏了起来,此刻在叶默面临彻底沉沦的绝境时,被引爆了!
这缕曦光虽弱,却代表着与波旬的黑暗心识截然相反的力量——净化、生命、希望与本初的“空明”!
“嗡——!”
曦光以叶默为中心,如同投入墨池的明矾,虽然无法驱散整个黑暗,却瞬间将他周围丈许范围内的负面心识之力净化一空!那挤压而来的黑暗如同被灼伤般猛地回缩!
叶默坠落的意识被这温暖的光芒托住,猛地清醒过来!脑中黑屏的系统也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清流,恢复了最基本的功能,虽然依旧无法对抗波旬,却足以维持他意识的清明!
“这是……神女的力量!”慕容白芷和邪求人又惊又喜。
波旬那古井无波、蕴含万情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那是嗔怒!对这缕残留的、与他本质截然相反的曦光的嗔怒!
祂缓缓抬起了那由无数心识凝聚而成的“手”。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凝聚的终结气息开始汇聚!祂要亲手抹除这个不该存在的“变数”!
真正的死亡危机,如同冰冷的镰刀,已然悬于头顶!
慕容白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就要不顾一切地燃烧本源,做最后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