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一号” 像被暗物质飓风撕扯的星舟残骸,在收割者首领那能吞噬星光的黑暗威压下,每一寸合金舰体都在发出濒死的呻吟。金属扭曲的锐响顺着舱壁爬进来,像钝刀刮过脊椎,舱内每个人都能清晰听见 —— 那是 “存在被捏碎” 的前兆。残存舰队早已放弃主动攻击,仅剩的能量全用来驱动引擎规避,舰体在影噬触须的间隙里穿梭,像在死神的指缝间偷生,每一次险避都让船员的指甲深深抠进控制台边缘,指节泛白。
指挥中心的空气凝得像冰,连呼吸都带着重量。星图投影上,代表友舰的光点只剩寥寥数颗,每颗都在黑暗的围猎下闪烁不定,像风中残烛;而收割者首领的暗影正以碾压之势扩张,边缘的虚无能扭曲光线,连途经的小行星都被无声吞噬,连尘埃都没留下。
“能量储备跌破 5%!” 技术官的声音带着颤音,指尖在控制台上来回打滑,“‘摇篮’共振场的光膜已经出现裂纹,按这个衰减速度,撑不过三个标准时 —— 最多!”
“七号到十二号引擎彻底报废!” 维修组长的通讯带着电流杂音,“冷却系统炸了,现在连应急推进都得省着用!”
坏消息像冰雹砸进绝境,每个数字都在敲着文明的丧钟。顾廷铮立在主控台前,背影挺得像淬了钢的标枪,可紧握的双拳早把掌心掐出了血痕,指节颤抖的弧度藏不住他眼底深不见底的焦虑。他没看那些令人窒息的数据,目光死死钉在全息投影上 —— 那是根据凌薇意识碎片构建的 “信息奇点” 模型,淡蓝色的数据流像缠绕的蛇,正缓慢吞噬代表 “秩序” 的暖光;旁边的 “归零机制” 分析报告,每个字都像淬了液氮的寒意。
“逻辑核心:维持宇宙熵值平衡,清除‘过度有序’与‘高信息密度’文明。”
“执行优先级:按科技水平>秩序复杂度>空间密度排序,无例外。”
“潜在漏洞:绝对逻辑下,或存在‘优先级冲突’的识别延迟 —— 但概率低于 0.03%。”
技术组长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金属,这些冰冷的概念,此刻是溺水者唯一能抓住的稻草。顾廷铮喉结滚了滚,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刚才绷太紧,旧伤裂了),声音却异常冷静,像冰面下的暗流:“也就是说,只要让它觉得,有比我们‘更该清理’的目标,或者我们根本‘不够有序’……”
“理论上可行!” 技术组长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微光,又迅速黯淡,“可欺骗宇宙级机制…… 需要精准到粒子级的信息操控,而且能量消耗 ——”
“我们没有选择。” 顾廷铮打断他,目光转向医疗舱的方向,暗金色守护者印记在腕间微弱闪烁,“凌薇体内的‘程序’,既然能链接信息奇点,能不能…… 反过来当‘诱饵的引线’?”
医疗舱里,凌薇的沉睡像一场诡异的平衡术。生命体征曲线勉强平稳,腹中小生命的波动甚至在 “摇篮” 余温里强韧了些,像冻土下钻芽的草;可她眉心凝着一缕淡紫雾霭 —— 那是程序溢出的冰冷气息,每一次呼吸都让雾霭起伏,像在缓慢吞噬她的意识。偶尔她嘴唇会无声开合,吐出的音节带着金属质感,像老旧终端在播报故障代码,连监测仪都无法识别。
脑波图谱上,代表 “入侵程序” 的冰蓝色区域仍在活跃,像盘踞在暖黄色意识光团旁的蛇,偶尔探头啃咬,却总被一缕若有若无的银白光芒(那是起源之光的余韵)挡回去。
顾廷铮坐在床边,掌心扣着凌薇的手。她的皮肤凉得像刚从奥尔特云捞回的彗星碎片,可这次,他能摸到两种截然不同的 “存在” 在拉锯:一种是凌薇本真的意识 —— 带着星辉的暖,裹着母性的韧,像风中不肯熄灭的烛;另一种是程序的冷硬 —— 数据流般的疏离,规则化的漠然,像浸在液氮里的金属。
“薇,我需要你,也需要‘它’。”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精神力像裹着暖光的丝线,小心翼翼避开冰蓝色区域,怕稍有不慎触发程序的反击。他把 “镜像欺骗” 计划拆成细碎的意识片段传递过去:用三枚谐振器构建 “信息镜像”,一边模拟高优先级文明的诱惑信号引开收割者,一边把舰队伪装成宇宙尘埃 —— 这是用敌人的 “眼睛”,造欺骗敌人的 “幻影”。
舱内静得只剩生命维持系统的 “嘀嗒” 声。就在顾廷铮以为程序不会回应时,凌薇的眉头突然拧成结,脸上掠过一阵痛苦的抽搐,随即,那道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却多了几分分析的锐度:“提案成功率:0.07%。信息镜像需消耗 87.3% 残余秩序能量 —— 超出安全阈值。逻辑冲突:守护者单位行为倾向‘自保’,非‘文明级牺牲’。”
它竟在拆解计划的漏洞,甚至质疑他们的动机。顾廷铮指腹按在凌薇手背的血管上,能清晰摸到脉搏的颤抖 —— 这 “导航员”,既可能是救命的绳,也可能是勒颈的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