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问:“他们让你做什么?”
“第一,藏好《逆药阁秘录》的副本,不让任何人找到。第二,每年向太医院提供特制朱砂,用来伪造文书。第三,一旦计划重启,就配合行动,确保七脉共契能在边疆建成。”
“所以你伪造了陈年账册,嫁祸他人?”
“是。”
“你让茜草在边疆改方,用防风汤致幻?”
“是。”
“你散布假消息,引我们去苏宅、去枯井药庐,是为了转移视线?”
“是。”
甘草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要留下线索?为什么让苏木发现玉佩?为什么在炉灰里写那句话?”
陈皮抬起头,眼里有泪光。
“因为我撑不住了。”他说,“每一天都在想,我做的这些事,会不会有一天传到我儿子耳朵里。他会怎么想我?他是会恨我,还是会替我难过?”
他伸手碰了碰桌上的蛊囊。
“我知道这东西能控制人。可我现在才知道,最厉害的蛊,不是虫,不是药,是‘不得不做’四个字。”
甘草站起身,从药箱取出笔墨纸砚,放在桌上。
“写下来。全部。”
陈皮看着纸,手还在抖。他拿起笔,蘸了墨,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
“我写了,就能救我儿子吗?”
“我不知道。”甘草说,“但不写,他一定活不了。”
陈皮闭上眼,一滴泪落在纸上,晕开一团墨迹。
他开始写。
一字一句,写下三十年前的阴谋,写下自己如何被胁迫,写下逆药阁如何操控人心,写下边疆守军药方被改的全过程,写下茜草如何受命行事,写下他最后一次见到儿子是在西岭废庙的地窖里,孩子嘴里含着毒囊,被人按在地上灌药。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持续不断。
甘草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窗外风声渐小,屋内只剩书写声。
不知过了多久,陈皮放下笔,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靠在墙上。供状写了整整三页,末尾按着血指印。
甘草收起纸张,吹干墨迹,收入药箱暗格。
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闩时停下。
“你说你不求功。”他背对着陈皮,“可你做的事,已经够判十次死刑。”
陈皮苦笑了一声。“我知道。我只是……想做个父亲该做的事。”
甘草没回头。
他拉开门,冷风灌入。
廊下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光影在地上碎成一片。
他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供词,目光投向远处太医院的方向。
手指收紧,纸张边缘刺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