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戳中了要害，沉香的激动顿时消了大半。没药开铺子这些年，闹过不少笑话——去年把天南星当半夏卖，害得客人上吐下泻；前年更是把硫磺当硝石用，差点烧了铺子。要说他能调制掺硫磺的苍术粉、还懂得留线索嫁祸，确实不太可能。
“那……那会是谁？”沉香的声音又弱了下去，眼神里满是茫然，“苍术找不到，没药又不像，难道这麝香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苍术是关键。”甘草站起身，走到药柜前，抽出标着“陈皮”的药斗。里面的陈皮已经晒得发黑，气味醇厚——药商会馆的陈皮馆主见多识广，说不定能查到苍术的来历。但这话他没对沉香说，免得又添对方的焦虑，“他在百草客栈住过，捕头已经去查了，我们再从‘引药’这条线查。你且回去等消息，一有进展，我立刻派人告诉你。”
沉香还想说什么，见甘草眼神坚定，不像是宽慰人的客套话，只好点点头，攥着没喝的甘草茶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先生，那‘引药’到底是什么？会不会跟太医院有关？”
甘草的目光落在案头的油纸袋上，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将黄褐色的粉末映得发亮。他想起师父说“逆药阁”时，眼里的惊惧——那绝不是普通江湖盗匪能带来的威慑。“不好说。”他语气平淡，掩去了眼底的凝重，“或许只是寻常配药的药引，先找到苍术，一切就清楚了。”
沉香应了一声，脚步沉重地走了。
麦芽把账本合上，凑到甘草身边，小声问：“先生，你是不是知道‘引药’是什么？刚才你听到那两个字，脸色都变了。”
甘草没立刻回答，而是拿起那袋苍术粉，倒出一点在掌心。细粉沾在皮肤上，带着微微的涩意，硫磺的刺鼻味混在苍术的辛香里，隐约透着股凶气。他想起师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反复说“甘草能和百药，也能克逆药”，当时他不懂，现在想来，师父或许早就料到他会卷进与“逆药”相关的事里。
“是个旧传闻。”他把粉末倒回油纸袋，声音压得很低，“江湖上有种说法，集齐十二味珍稀药材做‘引药’，能配出一种古怪的药。至于是治病还是害人，没人知道。”
“那苍术偷麝香，就是为了凑齐引药？”麦芽瞪大了眼睛，“那个‘逆药阁’，难道是真的？”
甘草抬眼看向窗外，九市的方向隐约传来叫卖声，阳光把药柜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甘草”药斗的标签上。“不好说。”他重复了一遍，却在心里笃定——苍术的行踪、掺硫磺的苍术粉、“引药”的嘀咕，还有那根来历不明的黑色绒毛，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懂药、有组织的团伙，绝非普通盗匪。
“走，去药商会馆。”他拎起药箱，把油纸袋和绒毛小心收好，“找陈皮馆主问问，江南来的苍术，他或许认识。”
麦芽连忙跟上，脚步却比早上慢了些——刚才的话让他心里发毛，却又忍不住好奇。檐下的甘草束还在风里晃，甘香漫过门槛，跟着两人的脚步，往药商会馆的方向飘去。阳光正好，可甘草腕间的手链却像是浸了凉，“和”字的纹路贴在掌心，提醒着他，这桩麝香失窃案，才刚刚撕开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