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盈布完禁制,转过身,对上他复杂的目光,冷哼一声:“别谢得太早。你的伤势极重,道基已毁,寻常丹药最多吊住你的命。想恢复,难如登天。”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嘲,“我们现在是真正的难兄难弟了,能不能活着离开北域都是问题。”
陶砚辞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是我连累了你。”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花满盈在他身边坐下,抱紧双臂抵御寒意,“还是想想怎么活下去吧。刘来得了大机缘,实力今非昔比,流云剑宗和刀阁恐怕也不会放过我们……”
绝境,最能剥去人与人之间的伪装。
没有了宗门的庇护,没有了值得炫耀的修为,没有了勾心斗角的资本,只剩下两个伤痕累累、前路迷茫的灵魂,在这冰渊绝地之中,相互依偎,汲取着那一点可怜的温暖。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在这狭小的冰缝中艰难求生。
花满盈负责外出寻找一些稀少的、未被魔气污染的冰苔和雪水,偶尔能猎到一两只弱小的雪鼠。她将大部分食物给了伤势更重的陶砚辞,自己则靠着微薄的灵力硬抗。
陶砚辞则努力调动残存的神魂之力,凭借对流云剑宗和北域势力分布的了解,分析着可能的逃生路线,以及如何避开追捕。他虽然修为尽废,但脑子还在。
夜里,冰缝寒冷刺骨。两人不得不紧紧靠在一起,依靠彼此的体温和微弱的灵力护罩抵御严寒。开始时还带着尴尬与戒备,但随着生存的压力越来越大,这点身体接触反而成了唯一能感受到的慰藉。
一次,花满盈外出寻找食物时,意外遭遇了一小股巡逻的刀阁低阶弟子。她拼着受伤,动用了一种损伤元气的秘法才勉强摆脱,逃回冰缝时,已是强弩之末,肩头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陶砚辞看着她苍白着脸,咬着牙自己处理伤口,那鲜血淋漓的模样,让他心中某处被狠狠触动。他挣扎着挪过去,用自己还算干净的衣襟内衬,笨拙地帮她擦拭血迹,包扎伤口。
“别……别碰,脏……”花满盈想推开他,却没什么力气。
“闭嘴。”陶砚辞低吼一声,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许。
处理完伤口,两人靠坐在冰壁下,分享着最后一点雪水。
“我们……还能逃出去吗?”花满盈望着冰缝外无尽的黑暗,第一次流露出迷茫与脆弱。
陶砚辞看着她的侧脸,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不知道。”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异样的坚定,“但如果……如果能逃出去,我陶砚辞……绝不会再让你过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
花满盈猛地转头看他,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戏谑或算计,但看到的,却是一种她从未在陶砚辞眼中见过的、混杂着愧疚、决绝,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愣住了。
冰缝中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只有寒风在外呜咽。
过了许久,花满盈才轻轻“嗯”了一声,将头慢慢靠在了陶砚辞那不算宽阔、甚至有些冰冷的肩膀上。
陶砚辞身体一僵,随即缓缓放松下来,没有推开。
两颗在阴谋与绝境中浸泡已久、早已冰冷坚硬的心,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丝诡异的共鸣与依靠。那源于“密谋”的同盟,在血与火的考验、在生与死的边缘,悄然变质,孕育出了一种扭曲而坚韧的、名为“爱情”的毒蕊。
这爱情,并不纯粹,掺杂着太多现实与不堪,但它确实在发生,并将在未来,成为影响局势的一个重要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