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疏那声生硬的道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刘来心中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随即迅速沉没,被更深的冰冷与决绝所覆盖。
他看着她化作黑烟消失的方向,眼神深处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平寂。
转身,揽住一直安静等待的月薇,没有任何言语,两人默契地向着与所有人都不同的、那气流涌动愈发明显的方向继续深入。
接下来的路途,刘来变得异常沉默。
他不再主动提及任何关于云疏、陶砚辞或花满盈的话题,甚至对月薇也话语寥寥。大部分时间,他都沉浸在自身的修炼与感悟之中。
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反复闪现着过往的片段:
云疏决绝刺来的那一剑,她眼中交织的恨意与痛苦,她被囚于断钥中传递的警告,她方才那别扭的道谢与逃离的背影……
花满盈那怨毒的冷笑,陶砚辞那阴险的算计……
月薇依赖而信任的眼神,养父临终前对“香火”的期盼……
这些纷乱的人与事,如同无数无形的丝线,缠绕在他的心头,牵扯着他的思绪。他感觉到,自己那新生的、本应纯粹冰冷的“归寂”金丹,似乎都因此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寂霄剑诀》的运转,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圆融自如。
尤其是在催动剑意时,云疏那复杂的眼神总会不合时宜地浮现,让那引动万物归寂的冰冷剑锋,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迟疑。
这丝迟疑,极其细微,却足以在生死搏杀中,成为致命的破绽!
他意识到,这些情感的纠葛,这些理还乱的恩怨情仇,正在无形中……影响他的剑!
这一日,他们在一处相对开阔、头顶有巨大冰棱垂落的冰窟中暂歇。刘来盘膝而坐,“尘光”横于膝上,尝试将心神彻底沉入金丹,驱散那些纷扰的杂念。
然而,越是刻意压制,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云疏离去时那孤寂的背影,仿佛就在眼前。
他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周身气息隐隐波动,膝上的“尘光”也发出了不安的低鸣。
月薇守在一旁,看着他挣扎的模样,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月华之力更加柔和地散布在周围,为他护法。
就在刘来心神几乎要被那纷乱的思绪撕裂时——
他脑海中猛地闪过养父刘无患在火炉旁,一边捶打着烧红的铁胚,一边对他说的那句朴实无华、却蕴含至理的话:
“来儿,记住,打铁的时候,心要静,手要稳。心里装了太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这铁……就打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