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影的咆哮在冰渊中渐渐远去,并非退却,而是某种更深沉的蛰伏。刘来那蕴含寂灭真意的一剑,显然让它感到了威胁与……困惑。那源自同根却走向不同极端的“归寂”之力,如同毒药,侵蚀着它纯粹的混乱本质。
压力骤减,刘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那股强行支撑着他的疯狂意志也随之消退。极度的疲惫与沉重的伤势如同潮水般反噬而来,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带着依旧紧握的断钥与“尘光”,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公子!”月薇惊呼,慌忙上前扶住他,让他缓缓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看着他浑身浴血、气息微弱、昏迷不醒的模样,她心如刀绞,却又束手无策,只能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刘来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但这黑暗并非空无一物。驳杂的力量在他体内冲撞、融合、蜕变,带来的不仅是肉体的痛苦,更有精神层面的剧烈风暴。意识在混沌中沉浮,最终,被拉入了一个光怪陆离、虚实难辨的……梦境。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之中,脚下是流淌的灰色雾气,没有天空,没有大地。
前方,雾气翻涌,凝聚成一个人形。
白衣如雪,青丝垂落,身姿窈窕,正是云疏。
然而,梦中的云疏与他记忆中那个清冷决绝的执剑者截然不同。她没有持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竟像是在……哭泣?
刘来心中莫名一紧,下意识地想要上前。
就在这时,云疏缓缓转过身。
没有泪痕,也没有悲伤。她的脸上覆盖着一层流动的、如同水银般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不再是冰冷的淡漠,而是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祈求?
“为什么……不信我?”她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空洞的回响,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反而有种脆弱的颤抖。
刘来怔住,梦中混乱的思绪让他无法清晰思考。不信她?是她亲手将他放逐,是她在他背后刺出致命一剑,是她口口声声要将他作为平息魔主的祭品!
“流云剑宗……非你所见……”云疏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如同水中倒影被搅乱,“枷锁……皆是枷锁……”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此同时,她脸上的金属面具开始蠕动,如同活物般,延伸出细密的、闪烁着符文的锁链,缠绕上她的脖颈、手臂,将她紧紧束缚!她开始挣扎,那锁链却越收越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救我……刘来……或者……杀了我……”她伸出被锁链缠绕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眼中那抹祈求变成了绝望的疯狂。
场景骤然切换!
不再是虚无,而是变成了流云剑宗那熟悉的山门广场。无数身穿流云道袍的弟子肃立,目光空洞。高台之上,云疏被无数粗大的、铭刻着宗门戒律的石链锁在中央的石柱上。她低着头,白衣染血,气息奄奄。
一个威严而模糊的身影悬浮在空中,声音如同滚滚雷霆,宣判着:
“叛徒云疏,私纵罪徒,勾结魔孽,罪无可赦!依律……废其修为,打入剑冢,永世受万剑穿心之苦!”
“不——!”刘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冲动,想要冲上前去。
然而,画面再次破碎!
他又回到了那片虚无,云疏就站在他面前,近在咫尺。脸上的金属面具碎裂了一半,露出其下苍白而凄美的半张脸。她看着他,眼神复杂难明,有恨,有怨,有一丝解脱,还有……一丝他完全看不懂的、深藏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