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网行动在午夜十二点展开。此时的夜市依旧热闹,烧烤摊的烟火气裹着晚风飘得很远,虎哥正摇着骰盅,唾沫横飞地喊:“最后一把!今晚大酬宾,押多少赔多少,错过今晚再等一年!”围着的人更兴奋了,连路过的醉汉都掏出钱包,想凑个热闹。
“警察!都不许动!”郑一民带着二十名民警突然从人群外挤进来,警灯的红蓝光芒刺破夜市的昏暗,把每个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人群瞬间炸开锅,像被捅了的马蜂窝。有人想往摊位后面钻,结果被烤炉的热气烫得嗷嗷叫;有人伸手去抢桌上的钱,手指刚碰到钞票就被民警按住;那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情急之下想把赢来的钱塞进嘴里,结果被呛得咳嗽不止。虎哥下意识地想把骰子扔进嘴里咽下去,季洁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手腕——那灌铅的骰子硌得人手心发疼,在路灯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
“赵虎,别藏了。”郑一民把从他背包里搜出的备用骰子摔在桌上,其中一颗因为碰撞裂开了缝,黑色的铅块从里面掉了出来,在油腻的桌面上滚出老远,“用灌铅骰子骗钱,还敢说没做手脚?这些铅块,就是你坑人的铁证!”
穿蓝色工装的男人这才明白过来,挣开民警的手冲上去想打虎哥,被死死拦住:“我就说怎么赢两把就连输八把!你这骗子!我婆娘还等着电动车呢!”他蹲在地上,突然捂住脸哭了起来,哭声里满是绝望。
从虎哥的黑色背包里,搜出了五副灌铅骰子、三本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笔记本里记着“谁好骗”“谁家里有钱”“谁容易冲动”,甚至还有“学生最好下手,脸皮薄不敢报警”的字样。包里的零钱足足装了三个塑料袋,最大的面额不过五十,却全是别人牙缝里省出来的血汗钱——有皱巴巴的五毛纸币,有缠着胶带的一元硬币,还有几张崭新的学生饭卡,上面贴着卡通贴纸。
五个托儿也被一并控制,其中一个染黄毛的还是在校高中生,校服裤腿上还别着校徽。他被民警问到为什么帮虎哥骗人时,哭着说:“虎哥说帮他喊一天,给我两百块买游戏皮肤……我爸妈离婚了,没人管我,我就……”
“最简单的赌局,往往最害人。”郑一民看着那些蹲在地上、低着头的赌徒,他们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像一个个扭曲的问号,“你们以为是运气不好,其实从一开始就赢不了——这骰子,早就替你们定好了输赢。你们赌的不是运气,是自己的人生。”
那个穿校服的女生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站在警戒线外,手里攥着剩下的几块钱,突然捂住嘴哭了:“我再也不赌了……我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最终,虎哥赵虎因“聚众赌博”“诈骗”两项罪名被依法刑事拘留,涉案赌资被没收,所有托儿被带回派出所批评教育,并通知了家长或学校。夜市管理方连夜加装了八个高清监控,安排保安每小时巡逻一次,一旦发现摇骰子、猜单双的立刻驱散,还在入口处立了块“远离赌博,珍惜生活”的警示牌。
大学生小吴在民警的协调下,向学校说明了情况,申请了助学贷款缓交,还找了份图书馆管理员的兼职。“以后就算再想要电脑,也会靠自己兼职挣钱,”他说这话时,眼神比之前清亮了许多,“再也不碰这些歪门邪道了,太吓人了,差点把自己的人生赌进去。”
离开夜市时,天快亮了,清洁工正推着扫地车清扫地上的狼藉,碎啤酒瓶的玻璃渣在晨光里闪着冷光,烟蒂、塑料袋,还有几张被踩烂的押注单混在油污里,像一幅被揉皱的人生百态图。季洁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云朵被染成淡淡的粉紫色,突然觉得,这些被骰子摇出来的深渊,其实从不是运气造成的,而是人心里那点“不劳而获”的贪念在作祟——只要这念头还在,就算没有灌铅骰子,也会有别的陷阱在等着,比如猜硬币、赌彩票,换汤不换药。
李阳的电脑屏幕上,新的预警又亮了起来,绿色的光标在“社交软件”四个字上跳动:“发现‘网络骰子赌局’,在多个微信、qq群里用虚拟骰子押注,输赢用红包结算,已蔓延到二十多个小区业主群、公司同事群,单群日流水超过一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