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活着,有什么意义?”
是啊?
有什么意义。
谢星茶,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了。
活着还是死亡,有什么意义?
谢星茶接着说:“你知道吗?”
“我报过很多次警,很多次,我在期待别人给我公道。”
可没有人理会他的声音。
“何钰在学校里传谣言,断我人脉,让同学孤立我。”
“沈清河暗中窥视我的一切,将虐猫的罪名硬加在我头上。”
“赵司欺辱我,多次强逼我。”
还有很多很多,谢星茶这些年受到的委屈,非是三言两语能说清。
沈清河不敢置信的问谢星茶:“你都知道?”
他明里暗里对谢星茶做的事,谢星茶竟然都知道?
谢星茶平静的回:“你说的是你让唐宇偷拍我照片,让我背上虐猫的名声,阻断我保研,还是故意将我要离开A市的消息透露给赵司他们,让他们将我逼成一个瞎子?”
“沈清河,还是说,你问的,是你瞒着我,联合警方和赵司他们,将我爸爸遗体火化,篡改尸检记录,后面在出租房给我的狗狗下毒?”
一切的一切,自九九死亡后,谢星茶才有时间,将一切事情完全梳理清楚。
“赵司他们可怕可恨,而你沈清河,归根结底,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沈清河眼眶猩红,整个人差点被谢星茶的质问逼到崩溃。
“你都知道?”
“那你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说的话太多,沈清河,我不记得了。”
“你骗我那么多次,我只骗你一次。”
谢星茶握着刀的手指紧了紧,锋利的刀子在沈清河脖子处划出一道血痕。
“我会用刀子,慢慢割开你的气管,划开你的大动脉,敲碎你的骨头,你会听见自己身体里面血流光的声音,慢慢的等候死亡的到来。”
电话一直没有挂断,陆执那边将这边的对话全部听进去。
谢星茶的人生遭遇很苦,苦到陆执压根找不到劝他不要杀人的理由。
但身为执法者,他的职责所在,沉默了好一会,依旧出声:
“谢星茶,别在一错再错。”
“我没有错。”
谢星茶无比肯定这个事实。
谢星茶没再和他们废话,他手里的刀,一寸寸逼近。
手段极干脆利落的,割断沈清河的气管。
接着是动脉,人体最脆弱的骨头。
他速度太快,对面的警察们还未反应过来 ,沈清河就满身是血的躺在了地上。
沈清河依旧不甘心,他唇瓣染血,手指扯着谢星茶的裤脚,执着又癫狂的问:
“谢星茶,你,你爱,爱过我吗?”
谢星茶蹲下身,捏着沈清河的下颌,伸手扯出他的舌头。
手起刀落,舌头掉落,他道:“没有。”
谢星茶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的,只有无尽冰冷的恨意,他学会的,是用最肮脏的手段去反击对方。
陆执下意识从腰间拔出枪,冷硬的枪口对准对面的谢星茶。
陆执头一次,对一个正在杀人的杀人犯,动了恻隐之心。
“停手吧,谢星茶。”
明明看见他杀了人,却第一次不愿意扳动手里的枪。
谢星茶缓慢站起身,他喉咙轻轻抽动了几下,从唇缝中溢出红色的血。
他今天来之前,就没想过全身而退。
谢星茶,在见沈清河之前,服了毒药。
陆执看见他吐血,整个人脸色惨淡。
生命的最后时间,谢星茶问:“警察先生,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谢星茶太久没有遇见好人,想知道他的名字。
陆执手中的枪慢慢放下,看着那双干净空洞的眼睛认真回复他:
“陆执。”
“我叫陆执。”
“姓陆的陆。”
“是执法者的执吗?”
血染红了谢星茶的脸,有种稚子般的天真。
向来冷酷的陆队咬牙,眼眶酸涩的哄对面浑身鲜血的凶手:
“对,是执法者的执。”
“名字很好听。”
谢星茶有些累了,他主动的躺在甲板上,眼前是一片沉郁的黑暗,他眼皮很重,知道自己快死了。
没有害怕,也没有恐惧,反倒有一种快解脱的轻松感。
谢星茶声音很轻的问陆执:“陆执,你是个好人,能帮我一个忙吗?”
谢星茶昏昏欲睡,眼睛几乎快睁不开,他低声喃喃道:“我没有朋友,我不知道该找谁。”
陆执声音放得很低:“好,你说。”
谢星茶的声音几乎没有,但陆执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谢星茶说:“我的房子里,客厅桌子上的东西,你帮我把它们,埋到我家院子里面的山茶树下吧。”
“连着我的尸体,也烧成骨灰,一起埋下。”
“埋完后,你可以对着树许一个愿望,会实现的。”
“谢……”谢……很轻的男音像风里的沙砾飘散开。
还差一个谢字未说完,对面的人呼吸彻底停止。
谢星茶,死了……
这样惨烈的一桩案件,直到里面的来龙去脉被人完整的掀开后,陆执感觉他的神经,迟钝的被人敲了一棍子,胀痛得让他好几晚上睡不着觉。
陆执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面出现那个冬日下安静坐着的消瘦青年。
他说:“谢谢你,陆执。”
眉眼安静的笑着,弯出最漂亮的弧度,像一朵漂亮纯白的山茶花。
他叫谢星茶,他本该成为一位十分优秀的医生,有亲人,有朋友,有一片坦途的未来……
这一场震惊A市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就此落幕。
一起死去的,还有沈清河。
陆执回去后,动用家族所有力量,给最后的谢星茶尸骨,一个迟来的交代。
A市警局相关人员,通通下马,就连当时帮着赵司伪造尸检记录的人,局长,一个,也没幸免。
陆执答应谢星茶的事,果然帮他做到了。
谢星茶的尸骨,被烧成灰,装在坛子里面。
陆执带着那一个坛子,回谢星茶生前住的出租屋。
客厅的角落里面,有一个灰色的桌子。
上面放了两个骨灰坛,还有一块黑布遮住的东西。
两个骨灰坛,上面都有名字,一个,装着谢星茶爸爸的骨灰。一个,装着谢星茶最爱的小狗九九的骨灰。
陆执将谢星茶的骨灰盒放在桌子上,眉眼冷肃的拜了三拜后,才准备将东西一起收走。
骨灰盒全部收好,只剩下那个黑色布遮住的东西。
陆执伸手,将黑布掀起,外面有光照进客厅,男人却站在角落里,看着桌上的东西,愣了很久。
灰色的一角,黑布的
牌子上面,歪歪扭扭的贴了一张谢星茶的照片。
这一张照片,好像是他刚考上大学不久时的照片。
很青涩,很年轻,内敛的看着镜头,睁着一双蜜茶色的漂亮眸子,眼底在笑,笑得青涩又含着对未来的期待。
谢星茶,从成为瞎子出院的那一天起,就没想过活下去。
陆执带着属于谢星茶的东西,回了小镇上的谢家。
一路颠簸,换乘了好几个交通工具,陆执才找到谢家。
没有人打理,房子有些荒芜了。
陆执先动手将房子打理了一遍,无意间,在谢星茶的房间里面,翻出了谢星茶小时候的日记。
字迹还很稚嫩,写得有些歪歪扭扭。
第一页写着:
我的爸爸是个怪物,我是个小怪物,我们不会吃人,我们只是生病了,希望邻居大婶他们,不要再欺负爸爸了。
第二页写着:
隔壁的王大爷生病了,他的家人带着他去了医院,看了医生,他的病就好了,要是我以后也当医生就好了,带着爸爸一起去医院看病。
第三页写着:
今天和学校里的小朋友打架了,老师叫了对方的家长,后来邻居们偷偷和她们的孩子说我是一个怪胎,长大后会成为一个杀人犯,不让他们和我一起玩。
我不会成为杀人犯的,爸爸说,好孩子不会犯罪,我是好孩子,邻居们骗小孩。
………………
后面的东西,陆执没敢再看下去。
一个人,究竟要有多苦,才能成长为后面那个优秀出色的谢星茶?
陆执不知道,没有答案。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是谢星茶。
收拾好房子之后,陆执找了工具,在院子里的那棵山茶树下,挖了一个大坑,将所有属于谢星茶和东西,全部放在里面。
风模糊了男人冷硬的眉眼,他压着嗓音,在山茶花树下许下诚挚的祝愿。
“谢星茶,下辈子要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