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营地里喧嚣稍歇,但并未完全沉寂。许多战士并无睡意,三三两两地聚在篝火旁,或擦拭武器,或低声交谈。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一场属于兄弟之间的、卸下所有包袱的“真心话夜谈”,在几个篝火堆旁悄然展开。
陈念巡视到此,没有惊动他们,只是默默地坐在外围的阴影里,背靠着一辆堆放粮草的板车,将自己完全融入黑暗。他想听听,卸下所有职责和面具后,兄弟们最真实的心声。
第一个传入他耳中的,是一个略显青涩的声音。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年轻战士,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稚气,他对着跳跃的火焰喃喃自语:“俺娘……还不知道俺来打沙巴克呢……”他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俺跟她说,俺在盟重城里找了个大商号当护卫,活儿轻省,饷钱多……等俺打下了沙城,当了人人敬仰的英雄,再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回去看她……”火光映照下,他的眼角有些湿润,那里面既有对远方亲人的深切思念,也有对未知明天的憧憬,以及一丝被努力压抑的恐惧。
旁边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老兵,粗壮的手臂伸过来,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咧嘴笑道:“怂个蛋!小子,跟你说,老子当年第一次跟着行会出去清剿半兽人,腿软得站不住,裤裆他娘的都湿了!哈哈!打几仗,见见血,把这股劲儿熬过去就好了!等你小子真拿着沙巴克的丰厚赏金,风风光光回去,你娘肯定笑得合不拢嘴,给你说媒的能踏破你家门槛!”他故作粗鲁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理解和鼓励。
另一边,一个年纪稍长的战士仰头灌了一口清水(他严格遵守战前不饮酒的纪律),抹了抹嘴,眼神在火光下发亮:“嘿,我说兄弟们,你们说,等咱们真打下了沙巴克,那得是啥光景?那沙城里面,是不是真的遍地黄金?俺要求不高,要是真能分个大房子,把俺爹娘接来享福,再……再娶个城里识文断字的漂亮媳妇,这辈子就值了!”他的憧憬带着朴实的生活气息,引得周围一阵善意的哄笑和调侃。
“就你小子?还想分大房子?先想想明天怎么别让战神殿那帮疯狗把你脑袋砍下来当球踢吧!”
“娶媳妇?我看炊事班王大叔他家那闺女,虎妞,就挺适合你!屁股大,好生养,哈哈哈!”
戏谑的笑骂声回荡在夜空,驱散了些许紧张。笑声过后,气氛变得更加融洽和真切。大家开始天南海北地聊起来,聊起各自遥远的家乡风物,聊起加入《念风阁》前或平凡或坎坷的经历,更聊起了一起并肩作战时那些难忘的趣事和糗事。
“还记得不?上次在骷髅洞二层,大锤哥杀红了眼,一锤子下去,直接把那骷髅精灵砸进石壁里,抠都抠不出来!后来咱们还得想办法把魂骨挖出来交任务,可费了牛劲了!”
“还有在沃玛寺庙,苏姐吟唱火球术,结果冷锋老大突然闪到她前面,那火球擦着他屁股就过去了,差点把他裤子点着了!冷锋老大那会儿跳得,跟个猴子似的!”
“要说绝,还得是会长!上次在毒蛇山谷贫民区,被影蛇会的人堵了,会长不慌不忙,用几块破石头摆了个什么八卦阵,把那帮孙子耍得晕头转向,咱们愣是毫发无伤地冲了出来!”
一桩桩,一件件,或艰辛,或欢笑,或惊险的往事被重新提起。这些共同的记忆,饱含着汗水、鲜血与笑声,如同最坚韧的丝线,编织成一条无形的纽带,将所有人的心紧紧联系在一起,那是历经生死考验、彼此扶持的深厚情谊。
欢乐的回忆稍歇,一个负责操作重型投石机的壮汉闷声闷气地开口,带着忧虑:“说实话,俺……俺有点担心明天。怕那投石机关键时刻又卡壳,或者……或者石头扔歪了,没砸到城墙,反倒……砸到咱们自己兄弟……”他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这种笨重的战争器械确实时常出问题,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周围几个器械组成员的低声附和,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怕个鸟!”旁边一个身材魁梧、扛着巨大盾牌的战士猛地吼了一嗓子,震得人耳朵发嗡,“有老子这帮盾战士顶在最前面呢!你们就放心大胆地给老子扔!瞄准了砸!就算真不小心蹭到老子一下,算俺倒霉!只要你们能把沙巴克那乌龟壳砸出个窟窿,让兄弟们能冲进去,俺这百十斤肉,交代在这儿也他娘的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