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条，又像是一块涂满了蜜糖的诱饵。对于深受海盗之苦的他们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安全红利。
然而，当他们看到最后一条，也是最核心的一条“霸王条款”时，才终于明白了顾昭真正的意图。
“第五条：鉴于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地区，犯下了针对平民的、有组织的、大规模屠杀的‘反文明暴行’，其行为已严重违背了人类的基本道义准则。故，在本公约框架下，暂时将荷兰东印度公司排除在所有签约国的保护之外。其所属之一切武装及商业船只，均被定义为‘不受公约保护’之目标。”
“轰！”
费尔南多与卡特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们瞬间明白了。这份公约，根本不是什么维持航行自由的协议，而是一份精准的、合法的、将荷兰人彻底孤立并置于死地的“战争授权书”！
一旦签署了这份公约，就意味着他们默认了大明即将对荷兰人展开的一切军事行动的“合法性”。从此以后，大明海军攻击荷兰船只，将不再是两国之间的战争，而是“国际公约执行力量”对“不受保护的反文明目标”进行的“执法行为”。
这是何等高明而又无耻的政治包装！
会议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费尔南多与卡特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反感，以及……深深的无力。
反感，是因为这种前所未有的霸权行径，彻底打破了欧洲列强之间“我打我的，你打你的”传统规则。无力，则是因为窗外那支遮天蔽日的无敌舰队，以及这份公约中，那足以让他们无法拒绝的“安全红利”。
最终，还是英国人约翰·卡特先开了口，他用一种干涩的语气说道：“公爵阁下，这是一个非常有创意的想法。但是，将一个主权国家（的公司）定义为‘不受保护’，这似乎缺乏先例。”
顾昭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先生们，”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海洋，不是一片可以任由强者肆意掠夺的黑暗森林。旧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从今天起，在大明的力量所及之处，必须建立起新的秩序。”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巨大的海图前，用手轻轻地覆盖了整个南中国海。
“这个秩序的核心，就是文明与和平。任何愿意遵守这个秩序、爱好和平的伙伴，都将得到大明帝国最坚定的友谊与保护。而任何试图用野蛮和屠杀来破坏这个秩序的个人或团体，都将成为文明世界的公敌，受到所有爱好和平的国家也就是我们共同的、最严厉的制裁。”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和平”、“文明”、“秩序”这些无比高尚的词汇，但每一个字背后，都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绝对的实力所带来的压迫感。
他没有再给任何人讨价还价的机会。
这场所谓的“国际军事会议”，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场谈判，而是一场通告。
最终，在短暂的权衡利弊之后，葡萄牙总督费尔南多，第一个站起身，在公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紧接着，是毫不犹豫的柔佛王子。最后，英国船长约翰·卡特，在长叹了一口气之后，也拿起了羽毛笔。
他们别无选择。
当最后一份签署完毕的公约被念云收回时，顾昭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他举起酒杯，向众人致意。
“那么，先生们，为了文明与秩序，干杯！”
酒杯碰撞的清脆声中，一个以大明为主宰，以《南海公约》为法理基础的亚洲新霸权，正式宣告诞生。
而那支刚刚被“国际社会”合法授权的“执法舰队”，也终于在马六甲完成了所有的集结与补给，将它那狰狞的炮口，缓缓地转向了东南方——那个已经被彻底孤立的、罪恶的渊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