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法祭司那番关于“秩序与寂灭同源”的低语，如同在顾白心中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表面看来，他只是微微颔首，对度法的“见解”表示了有限的认同，便带着妖姬离开了偏殿，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
但回到魔核殿，关上那扇隔绝一切的玄铁巨门后，顾白站在缓缓搏动的魔核前，久久沉默。殿内秩序之光流淌，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光芒不再是单纯的冰冷，而是翻涌着计算与野心的惊涛。
度法的话，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如果葬魔渊下的魔神意志并非纯粹的混乱，而是某种极端法则的体现，那么一味镇压或许真是下策。理解、共存、甚至……掌控？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这与他来自现代的灵魂中，那种“利用规则而非被规则束缚”的思维模式不谋而合。
然而，他绝不会完全相信度法。这个老祭司藏得太深，其目的绝非单纯为了魔域安定。提供这种危险而诱人的思路，更像是在引导他去触碰某个禁忌，成为其棋盘上的棋子。
“想拿我当探路的石子？”顾白心中冷笑，“那便看看，最后是谁利用了谁。”
他需要更多信息，需要验证度法的说法，更需要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能够反客为主的道路。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必须拥有绝对的力量和稳固的后方。踏平葬魔渊？那是最终的目标，但绝非现在可以宣之于口的狂言。他需要耐心，需要布局。
接下来的几日，顾白表面上的行事风格并未有太大改变。他依旧每日听取青萝关于防务和内部整顿的汇报，批阅笑面佛呈上的资源清册，偶尔接见像北境使者这样的人物，展现着铁腕与务实相结合的统治手腕。魔宫在他的治理下，竟真的显出几分秩序重建的迹象，残存的魔族在恐惧与利益的交织下，暂时归附于这套新的规则。
但在这些日常事务之下，暗流悄然涌动。
顾白开始有意识地调阅魔宫古籍中所有关于葬魔渊、上古魔神以及混沌法则的记载。他不再仅仅依赖度法可能提供的线索，而是试图从历史的尘埃中自己拼凑真相。同时，他通过青萝，更加隐秘地监控着度法祭司那座祭祀偏殿的能量波动，并暗中授意笑面佛，在清理废墟和清点物资时，留意任何可能与上古秘辛相关的器物或痕迹。
而妖姬，则成了他这场无声博弈中，一个特殊而关键的“参照物”。
顾白并未因为有了新的目标而放松对她的“掌控”。相反，他变本加厉地践行着他的“碎镜”报复。他依旧每晚宿在魔核殿，用那种冰冷又精准的方式“宠幸”她，在她身上刻印“顾白”的痕迹。他强迫她出席每一次重要的会面，让她亲口说出“准奏”，看着她在那场北境使者觐见后，眼中偶尔会闪过对于部落事务的本能关切，然后再用言语或行动无情地提醒她如今的处境。
但渐渐地，顾白发现自己对待妖姬的心态，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恨意依旧根深蒂固，报复的快感也依然存在。但除了这些，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尤其是在他研读那些艰涩古籍感到疲惫，或是推演葬魔渊局势陷入瓶颈时，转头看到妖姬安静地，哪怕是强迫的安静待在一旁，那双曾经盛满威严与暴戾的凤眸，如今只剩下空洞与隐忍的痛楚时，他心中偶尔会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连自己都未曾捕捉清楚的异样情绪。那不是怜悯，更像是一种……基于共同困境而产生的、扭曲的共鸣？
他甩甩头，将这种“软弱”的情绪驱散。她是他的囚徒，他的报复对象，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