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寒风似乎永无止息,即便在相对温暖的营帐内,也能听到外面风卷旌旗的猎猎作响。顾白的伤势在秩序之力的缓慢滋养和魔宫珍贵药材的辅助下,恢复得比预期要快。肉体的创伤逐渐愈合,但神魂深处,那场惨烈的战斗和妖姬渡入本源魔气时带来的冲击,却留下了更深的烙印。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妖姬之间那根无形的线,因为寒冰谷的挡剑和后续的救治,变得愈发坚韧和……诡异。妖姬不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但那种审视和探究的目光却更加频繁,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她依旧冷漠,可偶尔流露出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短暂失神,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这种变化,正是顾白想要的。裂痕已经扩大,他需要做的,是不断向里面注入催化剂,直到冰层彻底崩解。
然而,他没想到,下一次剧烈的冲击,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到来。
这一夜,顾白在运转秩序之力疗伤后,沉沉睡去。或许是北境战场残留的煞气影响,或许是连日来的精神紧绷,他的睡眠极不踏实,梦境光怪陆离。
起初,是混乱的碎片:现代都市的车水马龙,代码屏幕的幽幽蓝光,然后是被重物击中后的黑暗与下坠感……紧接着,画面切换,变成了魔宫冰冷的石殿,妖姬时而暴戾时而脆弱的脸,疾影空洞的眼神,笑面佛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些梦境杂乱无章,直到一股强大而熟悉的吸力传来,将他的意识猛地拽入一个更深、更真实的漩涡!
第三次共梦,毫无征兆地开启了!
这一次,不再是旁观者的视角,而是……附身!他感觉自己成了另一个人,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看到对方的视野,甚至共享对方的感官!
他又“变成”了妖姬!
时间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魔宫还没有化为废墟,灯火通明,奢华而压抑。他(妖姬)正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描眉,镜中映出的是一张年轻、绝美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戾气的脸庞。今日似乎是个特殊的日子,她的心情带着一种难得的、混合着期待的雀跃。
【……阿白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最近他总是神神秘秘的……】
【……只要他能一直陪着我……这魔主之位,又算得了什么……】
属于妖姬的、带着少女怀春般的心绪涌入顾白的感知,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荒谬和不适。原来,在更早的时候,她和阿白之间,也曾有过这样的温情时刻?
画面流转,他(妖姬)按照约定,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魔宫深处一座偏僻却种满幽昙花的庭院。月光如水,幽昙盛开,暗香浮动。一道熟悉的身影,阿白早已等候在那里,背对着她,身姿挺拔。
“阿白。”他(妖姬)轻声呼唤,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顾白“看”清了那张脸——与他有七八分相似,却更加温润,眼神清澈,带着一种人族修士特有的浩然之气,但此刻,那清澈的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挣扎和痛苦。
“姬儿……”阿白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走上前,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玉盒,“送给你。”
就在他(妖姬)欣喜地伸手去接玉盒的瞬间,异变陡生!
阿白的眼神骤然变得空洞而疯狂!他猛地打开玉盒,里面并非什么礼物,而是一枚散发着诡异黑气、如同活物般蠕动的蛊虫!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凝聚起一股精纯的、却带着明显仙界气息的灵力,直刺他(妖姬)的心口!
“你……!”他(妖姬)的瞳孔骤然收缩,震惊、难以置信、以及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滔天怒火,瞬间淹没了所有温情!
强大的魔主本能让她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身避开了要害,但那股灵力还是击中了她肩膀,带来一阵剧痛!而那只蛊虫,则趁机化作一道黑光,试图钻入她的眉心!
【……为什么?!阿白!为什么?!】
【……是苏婉清!是她蛊惑了你!】
【……噬心蛊!你想控制我?!】
极致的愤怒和伤心,让妖姬(顾白)体内的魔元彻底暴走!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阿白眼中的挣扎,背叛的痛楚如同毒火,烧毁了所有理智!
“啊——!”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周身魔气如同海啸般爆发!强大的力量直接将阿白震飞出去,重重撞在庭院石柱上!
那只噬心蛊也被磅礴的魔气瞬间碾碎!
阿白口吐鲜血,瘫软在地,看着状若疯狂的妖姬,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一丝解脱?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更多的鲜血涌出。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妖姬(顾白)一步步走向他,眼中血泪滑落,声音嘶哑得如同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