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是在一阵尖锐的刺痛中恢复意识的。
并非来自后背那已经麻木的鞭伤,而是源自神魂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锥在反复凿击他的识海。吞噬日记残篇的后遗症如同汹涌的暗流,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并未平息,反而因为失去了意识的压制而更加肆虐。头痛欲裂,思绪混乱,眼前景物都带着重影和扭曲的光晕。
他依旧趴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姿势未曾改变,浑身冰冷僵硬,如同被遗弃的破旧玩偶。喉咙干渴得如同火烧,嘴唇皲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虚弱感深入骨髓,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显得无比艰难。
这就是强行吞噬那充满怨念之物的代价。但他不后悔。至少,那致命的实物证据已经消失,而一些模糊的“信息”,如同沉船后的漂流物,虽然散乱,却真实地存在于他意识的浅滩上,等待着他有力气时去打捞整理。
就在他试图集中精神,对抗神魂中翻江倒海的痛苦时,偏殿的门再次被推开。光线涌入,刺痛了他适应了黑暗的眼睛。
来的不是送饭的魅奴,而是青萝,以及两名面无表情的高阶魔卫。青萝的目光落在他狼狈不堪、气息奄奄的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
“顾客卿,魔主召见。”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顾白的心猛地一沉。又来了。这一次,等待他的是什么?更残酷的鞭挞?还是其他形式的折磨?他现在的状态,几乎没有任何反抗或表演的余裕。
他没有选择,只能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动作牵动了背部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栽倒。一名魔卫上前,粗暴地架起他的胳膊,几乎是拖拽着他,跟在青萝身后,朝着魔核殿的方向走去。
沿途的废墟景象在顾白模糊的视线中晃动。他能感觉到路过的魔兵或侍女投来的目光,那些目光中充满了敬畏、恐惧,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或鄙夷。他这副模样,无疑坐实了“失宠替身”乃至“待罪囚徒”的身份。
再次踏入魔核殿,那股熟悉的、混合着庞大能量和深沉痛苦的压抑感扑面而来。妖姬端坐在那张象征着权力与痛苦源头的王座上,脸色比上次见时更加苍白,甚至透着一股灰败之气。魔核的反噬显然并未平息,反而有加剧的趋势。苏婉清的传讯和魔域内部的流言,如同毒药般侵蚀着她的根基。
她的目光落在被魔卫架进来的顾白身上,那双凤眸中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原,以及冰原下涌动的、即将爆发的毁灭性能量。
“看来,这里的‘静养’,并没让你安分多少。”妖姬开口,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厌烦。
顾白被魔卫松开,无力地跪伏在地上,连抬头都显得困难。他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魔主……属下……不敢……”
“不敢?”妖姬嗤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讥讽和暴戾,“本座看你胆子大得很!说,度法那个老东西,私下找你,都说了什么?!”
果然是为了度法!顾白心中凛然。妖姬对度法的忌惮和猜疑,丝毫不亚于对苏婉清。度法的私下接触,无疑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又加了一码。
“度法祭司……只是……询问属下伤势……提及魔主旧伤烦忧……让属下……尽心……辅佐……”顾白断断续续,半真半假地回答道,将度法的话扭曲成一种表面上的关心和告诫。他不敢提及“转机”、“钥匙”等敏感词,那只会让妖姬更加疯狂。
“辅佐?”妖姬猛地从王座上站起,周身魔元汹涌,整个魔核殿都为之震动,“就凭你这副鬼样子?也配谈辅佐?!你们一个个……都在算计本座!都在看本座的笑话!”
她的情绪极不稳定,思维跳跃,显然已被内忧外患逼到了极限。她一步步走下王座,来到顾白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杀机闪烁。
“本座最后问你一次,”她弯下腰,冰冷的手指掐住顾白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与她那双疯狂的血眸对视,“你,到底是谁?你这身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苏婉清,和度法,有没有勾结?!”
强大的威压几乎要将顾白的骨骼碾碎。神魂的剧痛和身体的创伤同时爆发,让他几乎晕厥。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喘息。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殿门附近的疾影,如同接到了某种无声的命令,悄无声息地迈步上前。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神空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妖姬松开了掐着顾白下巴的手,冷冷地瞥了疾影一眼:“让他长长记性。”
疾影躬身领命,然后走到顾白身边。他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只是伸出了一只带着玄铁手套的手,按住了顾白的一只胳膊,另一只手则凝聚起阴冷的魔元,似乎要施展某种折磨人的术法。
顾白心中绝望,准备承受新一轮的痛苦。然而,就在疾影的手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瞬间,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