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4日,朔风卷着细碎的沙尘掠过禹州古城。
上午9点30分,豫菜历史文化研究会的大巴停在钧台遗址停车场。
一片被冬麦覆盖的旷野,中央隆起4米高的土台,长宽各120米,便是史称“钧台之享”的举办地。
陈静雅举着扩音器,为30名会员讲解:“公元前2070年,夏启在此设国宴,款待诸侯与方国首领。《竹书纪年》载:‘启乃钧台之享,诸侯遂朝’。这是中国最早有文字记载的大型宴会,也是豫菜礼制的源头。”
李明远踩着夯土,俯身观察剖面。
每5厘米一层细夯窝,像年轮般记录4000年前的浩大工程。他掏出手机,拉近镜头,土台边缘可见一排排圆形柱洞,直径50厘米、深70厘米,专家推测为“旌门”立柱,用于悬挂各方国旗帜,形成最早的“迎宾签到墙”。
遗址博物馆内,玻璃展柜恒温20c、湿度45%。
一件灰陶豆(高16厘米、盘径22厘米)引起陈静雅注意:“豆,盛肉羹器。夏代实行‘分餐制’,一人一豆,按爵级配量。《周礼?秋官》后来概括为‘贵者多食,贱者少食’,豫菜宴席的等级逻辑,自此发端。”
她指向另一件褐陶斝(容量1500毫升):“斝为温酒器,斝内残迹检测出黍与薏苡,酒精度推测8-10度。
诸侯级别斝容量1500毫升,方国首领仅600毫升,差异量化到毫升,可见礼制之严。”
李明远凝视那些数字,心里像被重锤敲击——4000年前,豫菜已用“量”与“器”区分身份;4000年后,自己却只盯着“味”与“价”,忘了“礼”才是灵魂。
午后,模拟考古体验区。工作人员抬出复制食器30件,按“钧台之享”格局摆开——
正北:王座区,青铜豆8只,每只容量500毫升,盛牛肉羹;
东南:侯座区,灰陶豆12只,容量300毫升,盛猪肉羹;
西南:男座区,红陶豆16只,容量150毫升,盛狗鱼羹;
最外:庶座区,黑陶豆20只,容量80毫升,仅盛野菜羹。
陈静雅让大家依次取豆。
李明远领到“侯级”灰陶豆,容量300毫升,豆盖闭合时发出轻微“嗒”声,像古代密码。他忽然意识到:分餐制的精髓,不仅是“分”,更是“等”——让每个人在“被量化”的待遇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返程大巴上,陈静雅继续补充数据:
豆的容量差:500毫升→300毫升→150毫升→80毫升,形成等差数列,公差约140毫升;
上菜顺序:先酒、后羹、再醢(肉酱)、终炙,共4轮,每轮间隔15分钟,与今日西餐“前菜—主菜—甜点”异曲同工;
餐具配色:王级青铜(金)、侯级灰陶(银灰)、男级红陶(赤)、庶级黑陶(玄),形成最早的“色彩管理学”。
李明远在本子上画下“时间—等级—器型”三维坐标,一条递降曲线跃然纸上。他脑海里同步浮现“明远楼”现状:圆桌12人,转盘1个,大家筷子齐下,不分你我,看似热闹,却缺了“礼”的骨架。
夜里,郑州。
远雅小厨房灯火通明,白板写下5个大字:“复礼?豫菜宴席”
李明远提出构想:
形制:还原“分餐制”,每人1套餐具,按预订价位匹配不同器型;
等级:设“王、侯、男、士”4档菜单,差价量化至“毫升\/克\/厘米”;
顺序:沿用“酒→羹→醢→炙”4段式,每段间隔10分钟,留出发圈时间;
色彩:青铜、灰陶、红陶、黑陶,对应现代釉色(青金\/银灰\/赤红\/玄黑);
礼仪:迎宾、奉香巾、呈箸、诵菜名、敬酒的5步流程,服务员手势、角度、用语全部标准化。
王建业听完,沉默3秒,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减盐减油我让步,但‘礼’不能丢!我亲自盯餐具复刻,少1毫升容量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