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源子!真是你啊!”诸葛澜第一个开口,声音清脆响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远远看着像,峰哥还不信!我说肯定是你这臭小子!几年不见,结实多了嘛!”她笑嘻嘻地,完全无视了客栈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只是街头偶遇了老熟人。
何峰脸上的温和笑容在看到何源时真切了几分,带着兄长特有的关切。他轻轻拍了拍诸葛澜挽着自己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目光温和地扫过我们,最后落在何源身上:“源弟,多年不见。听闻你回来了,特来看看你。”他的声音温润平和,听不出任何敌意,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然而,就在这看似兄友弟恭的温情时刻,异变陡生!
瓜皮子那贼溜溜的目光,在扫过冷若冰霜、气质卓然的夏施诗时,习惯性地流露出一丝下流的惊艳和贪婪,喉咙里甚至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令人作呕的吞咽声。
“找死!”杨仇孤本就神经紧绷,对任何不怀好意的目光都极度敏感。瓜皮子这猥琐的神态和声音,如同火星溅入了火药桶!他本就对何家之人充满警惕和敌意,此刻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杨仇孤整个人如同出闸的凶兽,毫无征兆地暴起!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尖啸,化作一道夺命的乌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劈瓜皮子的脖颈!这一刀,狠辣绝伦,没有丝毫留手,完全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他要将这个敢对夏施诗流露出猥亵之意的何家走狗,当场格杀!
“仇孤!”我惊怒交加,想要阻止已是不及!
瓜皮子脸上的猥琐瞬间被惊骇取代!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下如此杀手!仓促间,他怪叫一声,身体以一个极其诡异、近乎懒驴打滚的难看姿势猛地向旁边一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一刀。刀锋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削掉了一缕油亮的头发,吓得他脸色煞白,冷汗涔涔。
“妈的!疯子!”瓜皮子惊魂未定地大骂。
“敢动我的人?!”杨仇孤一刀落空,凶性更炽,眼中血光弥漫,手腕一翻,第二刀带着更加狂暴的力量,如影随形般追砍而至!这一次,刀势笼罩范围更大,瓜皮子避无可避!
“够了!”
一声清喝响起,并非来自我,也非来自何源。
只见一直温和娴雅、仿佛人畜无害的何峰,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就在杨仇孤第二刀即将劈中瓜皮子的瞬间,何峰动了!
他并未拔剑,也未用他那柄玉骨折扇。他只是看似随意地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内,对着杨仇孤刀势袭来的方向,轻轻一拂。
这一拂,动作轻柔舒缓,不带丝毫烟火气,甚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然而,就在他手掌拂过的轨迹上,空气仿佛瞬间凝滞、扭曲!一股无形无质、却沛然莫御的柔和巨力凭空而生!
杨仇孤那狂暴绝伦、足以开碑裂石的鬼头刀,如同劈进了一团深不见底的、高速旋转的棉花里!刀身上蕴含的恐怖力道,被那股柔韧至极的力量瞬间牵引、化解、分散!刀势骤然凝滞、偏移!
“嗯?!”杨仇孤闷哼一声,只觉自己足以劈断牛骨的一刀,竟似泥牛入海,所有的力量都被一股柔韧粘稠的劲道消弭于无形,甚至有一股反震之力顺着刀柄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气血一阵翻涌!他整个人被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拿捏不住手中的刀!他眼中凶光瞬间被极度的惊骇取代——这是什么功夫?!
太极!绝对是何家的太极功夫!而且造诣极高!
何峰依旧站在原地,玉扇轻摇,仿佛只是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他脸上的温和笑容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怒自威的平静,目光落在杨仇孤身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审视:“这位兄弟,下人无状,是我管教不严,稍后自会惩戒。但动辄取人性命,是否太过?”
他的声音依旧平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瓜皮子连滚带爬地躲到何峰身后,再也不敢乱看。瓜粒子耷拉的眼皮终于抬了抬,瞥了杨仇孤一眼,又懒洋洋地垂了下去,仿佛刚才的惊险与他无关。
诸葛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嗔怪地瞪了瓜皮子一眼:“都怪你!贼眉鼠眼的!”随即又好奇地看着杨仇孤,“哇!这黑大个好凶!不过功夫好厉害!”
“大哥!”何源此刻才从震惊中完全反应过来,他一步跨到何峰和杨仇孤之间,焦急地看向何峰,“误会!都是误会!这位是杨仇孤仇孤兄弟,是我在东关生死与共的四哥!他性子急,刚才是误会了瓜皮子兄弟!”他又急忙转向杨仇孤,“仇孤哥,这是我大哥何峰!自己人!快收刀!”
杨仇孤脸色铁青,死死盯着何峰刚才拂出的那只手,眼神中充满了忌惮和难以置信。他缓缓收刀归鞘,但身体依旧紧绷如弓,显然并未放松警惕。刚才那一拂,让他真切感受到了何家太极的可怕!这何峰,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人畜无害!
何峰的目光从杨仇孤身上移开,重新落在何源脸上,那份兄长的温和重新浮现,但眼底深处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他的目光扫过何源身后被张欣儿和夏施诗护着、脸色依旧苍白但带着惊疑的甘衡,尤其在甘衡下意识护住小腹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源弟,”何峰的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你的事,我听说了些风声。这次回来……不容易吧?”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们这群明显带着戒备和敌意的人,最终又回到何源身上,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兄长的担当和某种决断,“父亲……大伯他,其实一直记挂着你。只是碍于族规和某些人的压力……”
他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何源的肩膀,那动作充满了兄长的关怀。然后,他微微侧身,目光越过何源,落在了我身上。他的眼神不再仅仅是温和,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和一种……托付的郑重。
“这位,想必就是李阳兄弟了?”何峰对着我微微颔首,语气诚挚,“源弟这些年,多亏有你照拂。我这个做兄长的……惭愧。”
我心中警惕未消,但对方的态度和刚才展露的实力,让我不得不慎重对待。我抱拳回礼:“何大公子言重了。源子是我兄弟。”
何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过我们所有人,最后定格在何源脸上。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温和外表下不容置疑的力量:
“源弟,带着你的兄弟和……家眷(他的目光再次掠过甘衡的小腹),跟我走吧。这破地方,委屈弟妹了。西关县的水很深,你一个人……你们几个人,趟不动。”
他顿了顿,看着何源眼中骤然亮起的、混合着希望与不敢置信的光芒,以及我们所有人眼中的疑虑,何峰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近乎苦涩的笑意,但那笑意深处,却藏着一种属于世家子弟的决然:
“放心,有大哥在。何家欠你的……大哥帮你拿回来。”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重逾千钧。温和的何家大公子,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出了他隐藏于娴雅之下的獠牙:“何震……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正好……澜儿对意力拳略知一二……让何震做了家主,我们都别想活着!源弟,你听着,这个家主之位,只能由你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