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色大亮,东边绚烂朝霞铺了满天,一层薄薄金纱徐徐落了下来,照的昭仁殿院子粼粼莹莹。
日头渐升,和煦暖阳晒得浑身发懒。
眼瞅着主子爷早朝应该已经散了,令窈唤来梅子和小双喜领着小七去给玄烨请安。
小双喜不解:“主子为何不亲自过去,跟主子爷说说话也是好的。”
令窈有些疲乏,整夜未曾安枕让她额角突突直跳,头痛欲裂,摇头道:
“我就不去了,要是问到就说我盯着内务府修改小七摇篮呢,要是没问就别回。”
她转头盯着小双喜。
“记住,主子爷不提,你们也别提,要是真想说些话,就说小七近日的趣事。”
小双应声嗻,招呼乳母抱着小七出门而去。
令窈坐在炕上,转头看向窗外,桃花落了一地残红,枝头抽出嫩芽,零星的掩映其中,怯怯缩缩。迎春花也渐渐颓势而去,只剩下细条条的枝桠。
远处的天是那样蓝,如一片汪洋,昭仁殿地随乾清宫,高立于丹陛之上,看见的天也不似一般庭院幽深狭小。
那极致而纯粹的蓝色铺天盖地涌来,简直要被溺毙其中一般。
令窈悚然一惊,骤然打个寒颤。
龙光门外传来嘈嘈切切的说话时,似乎是翠归引着嘎禄进来。
令窈端正身姿坐好,从一边条几上拿了一方珐琅彩小盒,抽出香匙取了一小勺香粉放在云母片里,用香压压实,扫尽残末,置于香炉中。
所选乃雪中春信,其香清冽,梅中泛冷,令人精神为之一凛,神思宁静。
嘎禄进来时,令窈已神色如常,温婉依旧,向一旁绣墩上一指:
“您请坐吧。”
随后招呼小荷,上茶来。
噶禄谢恩在绣墩上坐下,接过小荷奉上的茶盏放在一边花几上,悄悄打量了令窈一眼,见她虽是神色如常,但眼眶微红,眉梢眼角蕴藉着一缕轻愁。不觉宽慰道:
“时日还长呢,谁笑到最后还未可知,主子不必太过忧心了。”
令窈嘴角牵起一抹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更添几分寥落:
“这大半年来你们也看在眼里,主子爷待我,早已不似从前。但细究起来,又并非是真的厌烦了我,倒像是为了什么事,心里存了疙瘩,避而不见。
伯父,你我是一家人,有些事我也不瞒你,或许你还知道的比我多呢。”
她微微一顿,端起茶盅轻啜一口,目光顺势落在噶禄脸上,漫不经心道:
“听说主子爷在查我是吗?”
噶禄一惊,瞠目看着她,干笑两声,打着哈哈。
“这是谁在主子面前胡乱嚼舌根子?这等没影儿的话也能乱传的?主子爷日理万机,怎会无缘无故查您呢?定是些小人搬弄是非,主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令窈轻笑,放下茶盅。
“伯父,今日请您过来,倒也不是为了让您在此事上为难,替我打探什么。只是我这几日闲来无事,忽然忆起早年还在乾清宫当宫女时的旧事。
恍惚间想起来,当年御前有位叫兰茵的宫女,似乎是因为地动时被砸伤了腿,后来就挪出宫去了?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