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光熹微。
玄烨携一众亲卫并大臣,还有八岁的大阿哥,六岁的太子去围子里猎鹿,乌泱泱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着山林深处奔去。
围场一处视野开阔之地,搭起数座彩棚,供随行后妃们歇息观猎。
惠嫔自从大阿哥身影消失在林间,便伸长脖子张望,恨不得骑了马也追过去才好。
坐在她不远处的德嫔瞧见了,嗤笑一声,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慢条斯理地品着行宫茶点。
宜嫔环顾一周,忽的冷冷一笑:
“要我说咱们在这儿端着架子,装什么端庄有什么用?合该骑了马跟上去才是,寸步不离,说不准主子爷回头瞧见了,心里一喜,晚上侍寝也未可知啊?”
她说话向来如此,口无遮拦,一是仗着家世硬气,二是倚仗圣眷,连“侍寝”这等露骨的话也能随口挂在嘴边。
这话一说,众妃都四下看了看。果然发现新晋的章佳常在,以及另外几位以骑射见长的答应、贵人,此刻都不在彩棚中。
佟贵妃嘴角衔着一缕端庄笑意:“有这个本事在围场里陪伴主子爷,也是她们的造化与能耐,与其在这里怨天尤人拈酸吃醋,不如精进些弓马骑射才是。”
宜嫔被贵妃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脸上有些挂不住,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余光扫到角落里的令窈,皮笑肉不笑道:
“哟,戴佳贵人你可真沉得住气呀。你可得好好跟章佳常在学学才是,瞧瞧人家,又会唱那些个勾人的乡野小曲儿,骑射功夫也不差,里外里要把你给比下去了,可怎么好?”
她掩嘴一笑,似是想起什么呀了一声。
“我倒忘了,你们俩当初可都是在御茶房当差,章佳常在还在你手底下做事儿呢。这真是摇身一变就和你平起平坐,姐妹相称了。
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反过来咬自己一口,这滋味怕是不太好受吧?”
宜嫔故意横眼去看德嫔,德嫔饮茶的手微微一顿,宜嫔心满意足的移过目光,投向远处林子里飞驰的身影之上。
令窈正在抱着小七给他玩一只小木马,闻言笑道:
“宜姐姐说笑了。我当初不过是奉主子爷之命,管御茶房事务罢了,章佳妹妹是老祖宗亲自送来伺候主子爷的人,身份自是与寻常宫人不同,哪里能说是我‘带出来’的呢?
乾清宫上下宫人向来都是和睦相处,姐妹相称,如今章佳妹妹得蒙圣恩晋为常在,我们自然还是姐妹,并无什么不同。
她若真有本事能得主子爷青睐,那是她的福分和能耐,我唯有替她高兴,又何来怨怼之说?”
宜嫔慢悠悠的理着手指上的护甲,闻言轻笑一声,抬起眼帘,斜斜盯了令窈一眼,唇角勾出嘲讽的笑,转头去和袁常在说话去了。
山间山风习习,松涛阵阵,带着草木清香浮动四野。
众妃嫔都是一大早便起身梳妆,此刻窝在彩棚中,远处围场里的喧嚣与己无关,只能干坐着闲话等待,时间一长,不免有些乏味。
加之清晨起得太早,有些人已忍不住掩口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令窈抱着玩累了已然熟睡的小七,也觉得有几分疲惫。眼看日头渐高,玄烨一行人深入围场,怕是不到太阳落山不会回来。
她不愿在沉闷的彩棚里枯坐,便抱着胤佑在一边林间溜达,走走散散心。
今日天气好,远处海子拥着草地波光粼粼,湖水清澈映着万里无云的碧空。日光明晃晃洒下,穿林过叶,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叶片油绿折射细碎的光芒。
两岸水草丰美,草原广袤,一眼望不到头的绿意,柔柔的牧草齐腰高,随风缓缓荡漾,宛若绿色汪洋,一浪追着一浪。
如此开阔壮丽之景,令人心胸为之一畅,烦闷尽消,格外宁心静气。
直到夕阳将天际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玄烨一行人才尽兴而归。
他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章佳常在、大阿哥,太子反而落后一步。
玄烨脸上带笑,显然心情舒畅,利落的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赵昌,阔步走进彩棚。
棚内的妃嫔早已被惊动,纷纷起身,一窝蜂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说着恭维的话,一时间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玄烨的目光一扫见令窈在不远山林里坐着,见她安然无恙,神色恬淡,心下稍安。转头对惠嫔道:
“惠嫔,大阿哥今日骑射表现甚佳,箭无虚发,这次围猎就属他猎获最多。连一头半大的豹子也被他拿下了,胆识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