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见肚子有动静,松了口气,钻到被下看了看,连忙爬出来喊道:
“能看见头了,主子该使劲儿了。”
赵氏抹了一把泪,握着令窈的手:
“来,小心点,慢慢用力。别喊,鼓足劲儿往下使。”
令窈一撇头看见玄烨还站在床边,从赵氏手里抽出手把他往外推,沁霜知晓他的意思,站起来请玄烨出去。
“主子爷,这里乱成一团,您在这里只会让令窈分心,还不如出去守着,有消息奴才定会第一个跟您报喜。”
玄烨哽咽难言,眼眸含泪,努力半天长长叹口气:
“好,我不在这里给你们添乱,我出去等着。”
他深深看了一眼令窈,终是狠下心来,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天光渐亮,众妃一早来给佟贵妃请安,难得今日来的齐全,一些不常见的答应常在都来了,自然是打着昭仁殿的主意。
皇帝早就下旨,严禁外人随意进出昭仁殿,便是统摄六宫的佟贵妃闻讯起身赶过去时也叫赵昌拦在龙光门外,只能悻悻而返。
回来后怎么都睡不着,眼见着天亮了,昭仁殿也没个动静,只看见人来人往的送东西拿东西,行色匆匆,一脸凝重。
至辰时请安的妃嫔来了,也不见有消息传来,一看底下坐的满满当当,佟贵妃不用问也知道为了什么,听了望蟾回禀,甚是诧异。
“你确定是吩咐堂子祈福?”
望蟾点头。
“御前太监赵昌已经领着人去了,想来这时都布置妥当了。”
佟贵妃尚未说话,下首的惠嫔已淡淡开口:
“好大阵仗,都赶上仁孝皇后生太子爷了。”
众妃皆是一脸震惊,堂子是满洲神庙,供奉着入关前四位祖先的遗物,只有举足轻重的大事时才会谒庙。
虽说此次祈福必定比不得祭天祭神祭祖,但能在那里祈福已是不一般了。
宜嫔冷冷一哂:
“你拈酸吃醋做什么?大早上打量着吃饽饽呢?你不是才得了一个六阿哥,怎么?又打七阿哥主意?”
惠嫔撇撇嘴:“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这就说是个小阿哥了?”
一说到给皇子挑养母,大家都暗自打着算盘,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心照不宣,但谁也没开口。
僖嫔把众人神情溜了一圈,轻笑道:
“戴佳贵人若真生了个阿哥,怕是和德妹妹一样,不知要给我们这里头的谁?”
惠嫔把六阿哥抢了去,敬嫔早就一肚子窝火,她原本只想抚养一个出身普通且日后不会卷入储位之争的皇子,图个晚年安稳太平,谁承想被惠嫔半路截胡。
如今想到戴佳氏圣眷正浓,她若生下阿哥,这孩子日后必是风口浪尖,自己可不想去惹这身腥,便索性窝在椅子里,低头喝茶,事不关己。
宜嫔抬高下颚,睥睨众人,她不能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还不能养别人的孩子吗?细数数非她莫属。
可惜僖嫔也有这个想法,她家世不显,正因如此,反而没有外戚势大的顾虑,位份又足够,简直再适合不过。
她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宜嫔,这傻子莫不是做梦呢,到如今倒是看不透了?以后给你一个公主养养就行了,还指望阿哥呢?
正是各怀心思,暗自较劲,殿内气氛愈发微妙之际,忽听得帘外有太监回禀:
“启禀主子,昭仁殿那边有信儿传来了!”
众妃一听纷纷看向门口,竖起耳朵,只听佟贵妃问:
“是男是女?戴佳贵人情况如何?”
太监躬身回禀:“回主子,戴佳贵人诞下了一位小阿哥,母子平安。主子爷大喜,当场就赐名‘胤佑’,说是感念菩萨保佑之功!”
这一下人人都来了劲儿,僖嫔暗喜,已是坐不住了,立刻起身,朝着佟贵妃行了一礼。
“佟姐姐,今日秋高气爽,日头又好,奴才忽然想起宫里的藏书许久未晒了,恐生了蠹虫,这就先行告退,回去打点打点。”
宜嫔一见她起来就知道她打的什么鬼主意,无非是想抢先一步去昭仁殿露脸,先抢个眼缘。
连忙也跟着起身告退,随着僖嫔一前一后出了景仁宫上了轿子,催促轿夫:
“快些,别叫她赶在前头。”
昭仁殿内,玄烨小心翼翼地抱着胤佑,动作轻柔地摇晃着。许是早年照顾过太子,做这些倒也轻车熟路。
看着怀中小人儿红扑扑的小脸,玄烨满意的不行。
小家伙遗传了令窈白皙细腻的肤色,眉眼轮廓却像极了玄烨,活脱脱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但因肤色白净,倒比自己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清秀的书卷气。
“七斤二两,真是个结实的小子!”玄烨笑着对一旁赵氏说,“难怪令窈生得那般吃力,真是辛苦她了。”
赵氏添了第一个外孙,心里喜滋滋的,围着孩子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喜欢。
不同于玄烨,她倒觉得孩子像令窈,有股执拗劲儿,刚刚稳婆那般打他屁股和脚心,就是强忍着不哭出声,实在疼得不行才哇哇大哭。
玄烨往里面看了一眼,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尤为散去,不禁忧心问:
“真的确定无碍了吗?只需好好坐月子便能恢复?没有留下什么隐疾或病根吧?”
他回想起生产时的凶险,仍是心有余悸。
栖芷点点头,含笑道:“主子爷放心,奴才亲自为令窈把的脉,脉象平稳有力。胎盘也是奴才和稳婆仔细检查后完整剥离的,连缝合都是奴才亲眼盯着。
沁霜也在门口把关,断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月子期间精心调养,定能恢复如初。”
到这里玄烨才彻底松口气,心口大石轰然落地,只觉得连日来的担忧焦虑终于散去,说不出的舒适和满心欢喜,恨不得奔走相告。
云销雨霁,日后只剩彩彻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