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子爷，内务府广储司郎中来回禀，说是坤宁宫损毁了些贵重陈设，以及仁孝皇后大婚所穿衣冠，奴才特意来请主子爷示下，是否即刻拨付银两物料，着手修复？”
玄烨端起手边的参茶，呷了一口，眼皮微抬，横了她一眼。
惠嫔一哆嗦，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垂首屏息，不敢动弹。
“就为了这事？”
玄烨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从惠嫔滑向德嫔，德嫔面容有些憔悴，神情也有些不安。
“德嫔，你是怎么认为的？”
德嫔没料到皇帝会先问自己，忙敛了心神，恭敬回道：
“回主子爷，奴才愚见，眼下灾情未平，各处用度繁杂，花费颇巨。坤宁宫素日里并无人居住，那些旧物虽贵重，却非急用之物。
不如暂且搁置，先将银钱使在赈济灾民，安置宫眷，修缮住人殿宇等更要紧的事务上。
待眼前这些急务料理得差不多了，国库稍缓，再拨冗处理坤宁宫遗物修缮之事，也来得及。”
玄烨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转而问惠嫔：
“你呢？你怎么说？”
惠嫔飞快瞥他一眼，见他神色莫测，心中更是忐忑：
“回主子爷，德妹妹她入宫晚，未曾有幸亲身侍奉过仁孝皇后，对主子娘娘的仁德与主子爷同主子娘娘的伉俪情深，或许知之不深。但奴才却是是一路看着过来的。”
她说着眼眶微红，语气有些哽咽。
“主子娘娘还在时，待后宫诸姐妹皆是宽厚仁善，对奴才更是多有照拂，时至今日奴才仍是感念不已，每每想起娘娘的音容笑貌，便直欲落泪。”
她吸了吸鼻子，愈发悲切。
“奴才实在不忍心，见着主子娘娘的旧物故居就那般破败损毁，无人问津。每思及此，奴才便觉悲痛欲绝，寝食难安。”
惠嫔抬起泪眼，望向玄烨，言辞恳切至极。
“奴才恳求主子爷，允准修复主子娘娘旧物！就当作是全了奴才们对娘娘的一片念想，也全了主子爷您对元后的一份感怀与敬重吧。”
她说着缓缓跪伏在地，低低啜泣起来，情状甚是哀婉动人。
德嫔叫她这出搞得懵了，她万没想到惠嫔会搬出旧情，上演悲情戏码，又是追忆又是落泪。
这哪里还是来商议的，分明是要以情相挟逼皇帝就范啊。
她怔在原地，看着伏地哭泣的惠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半晌嗫喏道：“主子爷，奴才实在是……实在是没有虑到这些……”
她越说越小声，头也垂得更低了。
玄烨冷笑一声，语气愈发森寒：“你当然不知道，你多清高，你多无私。仁孝皇后的旧情，朕的念想，在你心里怕是一钱不值吧？
所以你才能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口口声声为了天下苍生，仿佛朕今日若拨银子修复一件旧袍子，明日城外就会饿殍遍野，民不聊生一般！好一个深明大义，忧国忧民的德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