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还欲再劝,但见他面色极为难看,垂在一侧的手微微发抖,已然是濒临崩溃,便收了声,指挥众人护送后宫妃嫔并一众皇嗣去景山避震。
为今之计只有替他料理好这些琐事,才能定一定他摇摇欲坠的心神,随后让苏麻喇姑跟在玄烨身边照料起居。
一盏茶的功夫,帐幄已经安置妥当,进宫面圣的工部户部官员一个个衣衫不整,一身泥污的仓皇行至慈宁宫中。
玄烨也不顾的诊脉包扎,顶着结着血痂的额头迅速投入赈灾救民之中。
此次地动,波及极广,东至盛京,西至甘肃岷县,南至安徽桐城,凡数千里,尤以京畿附近三河、平谷最为惨烈。
远近荡然一空,了无障隔,京中城垣坍塌无数,自宫殿及官廨民居十倒七八,土砾成丘,尸骸枕籍,死伤不计其数。
宫中幸存诸人皆神魂不定,惊恐万分。
跟随太皇太后前赴景山的众多妃嫔一路哭哭啼啼,皇嗣啼号,悲声不绝,犹如送葬吹打的队伍一般逶迤行至景山,安营扎寨。
梁九功站在慈宁宫东苑正殿废墟前,腿肚子都在打摆,惊魂未定,衣衫褴褛,汗如雨下,却丝毫不敢懈怠,紧紧盯着众侍卫太监清理废墟救人,不住的合掌念佛。
随着一块块砖石被移开,一根根断木被抬走,废墟已经清理大半,始终不见人影,梁九功心里七上八下,漫天的神佛都快求了遍。
忽的大地又是一晃,四周轰隆隆全是砖瓦倒塌之声,那些救人的侍卫太监顿时尖叫着四处逃窜,犹如惊弓之鸟,再也顾不得什么救人一命。
眼见着大量松动的瓦砾砖石再次倾泻而下,清理一半的废墟瞬间又被填埋。
“老天爷啊!”
梁九功欲哭无泪,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玄烨从幄帐中慌张跑出来,一眼便瞧见东苑废墟那更加狼藉不堪的惨状。
心里像个无底洞,沉了又沉,只觉没有底,骤然一呼:
“梁九功!”
梁九功整个人一抖,抬手抹了抹眼泪站起来:
“奴才在……”
玄烨见他面如金纸,大汗淋漓,身上破破烂烂,布满灰尘,满眼惊惶,也不忍心责备:
“让他们手脚快点,天黑之前,朕一定要看见人!”
梁九功连连应嗻,把跑走的人又一一叫了回来,撸起袖子也跟着清理搬运。
慈宁宫院内一时间人来人往,各部官员脚步匆匆领命回事,谁也顾不得休息。
内大臣带着一众侍卫将慈宁宫严防死守,环卫警戒。
侍卫们腰间的长刀已然出鞘半寸,在黯淡昏黄,尘烟未散的天光下,泛着冷冽肃杀的寒芒。
紫禁城各宫门均已增派重兵,加强戒严,以防有人趁乱滋事,祸起萧墙。
玄烨端坐帐内,紧锣密鼓的安排赈灾事宜,幄帐靠东一角高高撩起,时不时偏头打量东苑清理进程,目光焦灼,密切关注着每一分进展。
苏麻喇姑站在一旁替他清洗包扎额头上的伤口,端茶递水,又递过一两样匆忙备下的简单吃食。
玄烨草草扒拉了几口便撂在一边,苏麻喇姑担心却不好多劝,恐他厌烦,只能默默侍立一旁,满眼忧色。
卯时刚过,顾问行一路小跑着赶到幄帐前,上了年纪,又受了惊吓,站在玄烨面前浑身微颤,眼中惊惧未消,神情倒还镇定,打个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