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四日下午,梁九功便已召集诸人交代分明。
出行之时,漱晴带人乘一车,映云带人乘另一车,令窈与绘芳共用一车,其余粗使宫人、太监则携带箱笼物品步行跟随。
马车摇摇晃晃,令窈小心地将几匣防暑锭药挪到身边,确保路途颠簸不至损毁;绘芳则将几个盛放着珍品贡茶的锡罐仔细拢在身侧。
一路无话。
自变质乳茶事件之后,绘芳便不再主动与令窈交谈,甚至连刻意的讥讽挑衅都消失殆尽,如今更是连目光都吝于投来一瞥。
令窈倒也乐得图个清静,默默看着窗外。
马车摇晃着驶过御道街市。令窈忍不住轻轻掀开帘子一角。
宫外的景象映入眼帘,繁华处尚有商铺林立,隐约可闻零星叫卖之声,然而更多的却是触目惊心的凋敝。
树木枯黄,满是尘土,行人稀少,偶有几个也是步履蹒跚,面上满是疲惫茫然。
这就是旱魃肆虐下的京师。
玉泉山每日供给宫中的清泉,早已削减到仅够一小壶。若非李婆子平日爱搜集露水雨水雪水备用,御茶房怕是早已连最基本的用水都难以为继。
可李婆子那些私藏,不过杯水车薪,顶多再支撑半月若再不见甘霖普降,恐怕连主子爷日常饮用的清茶都将成为问题。
令窈看得心头沉重,默默放下了帘子。
闷热的车厢如同蒸笼,窗外滚滚热浪顽强地穿透车壁袭来。
她只坐了不大会儿,便觉汗水顺着鬓角、颈项悄然滑落,薄薄的宫衫也很快被汗水濡湿,紧紧贴在后背上。
脸庞酡红,如同霞光浸染新雪,将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近乎透明,正是潮红浅渥唇,凝脂腰束素。
绘芳眼角的余光将这景象尽收眼底,心头如同被细密的针刺了一下。
她猛地别过脸去,烦躁地垂下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那双手。
平日里细心保养的手,也算是十指纤纤,白皙柔滑,可此刻却因流汗透着几分油腻与浑浊的蜡黄。
再看令窈那手,汗湿之后却越发显出冰雪般的肌理,粉润通透,仿佛天生丽质。
绘芳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平,纵使费尽心思保养,又怎比得上旁人得天独厚。
越想越是气闷,手中那柄团扇,摇的啪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