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霜姐姐!”
令窈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扶住她,手指狠狠掐住她的人中,见她还没醒。
又慌忙从栖芷的药柜上翻找出薄荷油,拔开塞子,凑到沁霜鼻端用力扇动。
浓烈刺鼻的薄荷气息直冲脑海。
沁霜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唤,悠悠睁开双眼。眼神涣散空洞了好一会儿,才逐渐聚焦,看清了眼前令窈焦急的脸庞。
她失魂落魄地推开令窈的搀扶,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却浑身发软,几次都未能成功。
“令窈……” 她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挣扎着终于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踉跄着就往外走,“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忧心……”
令窈心头一跳,以沁霜素日刚烈决绝的性子,此时出去不是寻死是什么?她猛地冲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沁霜的胳膊。
“好姐姐,你莫不是糊涂了!你想做什么?去自首?去担了这天大的罪名不成?”
沁霜被她的力道拽住,身子晃了晃,缓缓回过头。那张惨白的脸上泪痕交错,眼神空洞,混杂着绝望:
“不这样还能怎样?”
她声音飘忽,如同梦呓。
“总归……总归要为家里人想想,舍我一个保全全家,也是死得其所了。”
令窈被她这求死的心念吓得一跳,双臂抱得更紧:“她含雪犯下的滔天大罪,凭什么要姐姐你搭上性命去扛?这不公平!”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
“现在还未到绝路,上头根本无人来查这账,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我们还有时间,与其冲动行事把自己送上死路,不如先按捺几日,细细谋划对策。逞一时孤勇有什么用?
那含雪阿玛还在宜嫔娘娘父亲手下当差。宫里宫外,上下关系盘根错节,她若听到风声,必定死咬是你诬陷,将所有脏水罪名都泼到你身上。到时候,这账是你经手记的,库房损耗是你报的,你有何证据证明那是含雪所为?你一人浑身是嘴,说得清吗?
以她父亲和内务府、御膳房的勾连,只要打通关节上下疏通,她们有的是法子撇得干干净净,把一切都推到你头上,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成为万人唾骂的贪贼,那时候,姐姐你以为你这一死,真能保全你宫墙之外的爹娘兄嫂吗?怕是连他们也要受你牵连。”
这番疾言厉色、血淋淋的分析,一字一句的砸进沁霜心里。
她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双失神的眼睛骤然瞪大。
推诿!诬陷!嫁祸!株连!
这深宫之中翻云覆雨的手段,岂是她一个弱女子能抗衡的?自己这一腔“舍身取义”的热血,到头来,恐怕真会如令窈所言,不但无济于事,反而会将全家拖入更深的地狱。
她的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死死倚靠在冰冷坚硬的门框上,才勉强没有再次瘫软下去。
不远处那悠长而单调的梆子声,划破深宫的寂静,一下,又一下,清晰地敲打在两人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
不知过了多久,沁霜似乎才从那巨大的惊悸和绝望的后怕中缓过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