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召见林晚的事,赵衡虽未亲眼所见,却也能猜到其中的曲折。他知晓皇后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对太子身边的人与事向来严苛,尤其容不得身份低微者与太子走得过近。林晚那日在试验田的平静,与其说是不在意,不如说是刻意的疏离,这让赵衡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以他的身份,过多辩解反而显得欲盖弥彰,甚至可能给林晚招来更多非议。思来想去,他决定用最笨也最真诚的法子——像从前在林家庄那样,用田埂上的默契来消解隔阂。
这日傍晚,林晚正在农书阁整理土豆种植的新图谱,忽闻外面传来马车声。出门一看,竟是赵衡让人送来了几捆新鲜的艾草和薄荷。
“殿下说,这是城郊庄子上新采的,晒干了能驱蚊,煮水喝还能解暑。”送东西的侍卫恭敬地说,“殿下还说,知道姑娘近日整理图谱辛苦,让您别熬太晚。”
林晚看着那带着露水的艾草,叶片翠绿,散发着清苦的香气,忽然想起在林家庄时,周婆子常采来晒干,挂在屋檐下驱蚊。心里一动,却只道:“替我谢过殿下。”
第二日,试验田的老农送来一筐刚摘下的嫩玉米,说是太子让人从试验田摘的,特意嘱咐要送些给林姑娘尝尝鲜。玉米颗粒饱满,蒸着吃最是香甜,林晚让人分了些给农书阁的学子,自己留了几个,却没多说什么。
接连几日,总有这样那样的东西送到农书阁——有时是新出炉的麦饼,带着灶间的热气;有时是一本孤本农书,扉页上还有赵衡批注的字迹;甚至有一次,送来的是一把打磨得光滑的小锄头,木柄上刻着一株小小的稻穗,一看就是用心准备的。
林晚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赵衡的用意。他在用这些带着烟火气的物件,说着那句难以宣之于口的“抱歉”——抱歉让她因自己而被皇后敲打,抱歉未能护她周全,也抱歉这份情谊不得不蒙上一层小心翼翼的薄纱。
这日午后,林晚正在暖棚里查看新栽的番茄苗,赵衡竟亲自来了。他没穿常服,只着一身青布短打,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些针线和布料。
“这是皇后宫里做针线剩下的料子,想着你或许能用得上。”赵衡把竹篮递给她,语气带着几分不自然,“农书阁的账本封面旧了,你可以用这布糊一层,耐磨损。”
林晚看着那篮子里的布料,颜色素净,确是做账本封面的好材料。她接过竹篮,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又迅速收回。
“多谢殿下。”林晚低着头,声音轻了些。
“那日皇后的话,让你受委屈了。”赵衡终于开口,语气诚恳,“是我考虑不周,没顾及你的处境。”
林晚抬起头,见他眼里满是歉意,心里那点刻意维持的疏离忽然就松动了。她摇摇头:“殿下不必如此。皇后娘娘也是好意提醒,民女明白自己的本分。”
“本分不是用来束缚人心的。”赵衡看着她,目光认真,“你在农桑上的才干,你的心性,都值得被尊重。无论旁人怎么说,在我心里,你是大启的农桑功臣,是能与我在田埂上并肩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