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清水村被笼罩在晨雾中。苏晚卿轻手轻脚地起床，没有惊动隔壁屋还在熟睡的晓雯。她走到院子的水井边，学着刘阿婆的样子打水，冰冷的井水让她打了个激灵，却也彻底驱散了睡意。
这几天，她逐渐习惯了村里的作息。清晨跟着刘阿婆做些农活，上午学习刺绣和方言，下午则走访村里的留守老人和妇女，听她们讲家里的故事。她的笔记本上，已经密密麻麻记录了许多鲜活的故事和细节。
当她提着水桶回到屋里时，发现刘阿婆已经起来了，正坐在灶前生火。跳跃的火光映着老人布满皱纹却异常平静的脸。
“阿婆，早上好。”苏晚卿用还不太熟练的方言打招呼。
刘阿婆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提着的水桶上停留了一瞬，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嗯。”
简单的互动，却让苏晚卿心里微微一暖。她知道，这位沉默寡言的老人，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慢慢接受她。
早饭是简单的白粥和咸菜。吃饭时，刘阿婆突然开口：“今天，跟我去镇上卖绣品。”
苏晚卿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点头：“好！”
去镇上的路是蜿蜒的山路，需要坐村里唯一那辆破旧的中巴车。车上挤满了去赶集的村民，带着各种农产品和家禽，空气里混杂着各种气味。苏晚卿和刘阿婆坐在最后一排，颠簸得厉害。
晓雯看着窗外险峻的山路，紧张地抓着前排座椅，小声对苏晚卿说：“晚卿姐，这路也太吓人了。”
苏晚卿却看着窗外连绵的青山，轻声说：“这里的女人，可能一辈子都要走这样的路。”
到了镇上，集市人声鼎沸。刘阿婆找了个角落铺开一块蓝布，将绣品一一摆好——有鞋垫、手帕、小挂件，针脚细密，图案古朴。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并不像其他摊贩那样吆喝。
苏晚卿蹲在旁边，看着来往的人群。有人驻足，拿起绣品看了看，又放下。有人讨价还价，刘阿婆只是摇头，并不多言。
这时，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孩走过来，拿起一个绣着并蒂莲的手帕，眼睛一亮：“奶奶，这个多少钱？”
刘阿婆报了价。女孩皱了皱眉：“有点贵啊，能便宜点吗？我看这针法也就一般。”
苏晚卿看着刘阿婆微微抿紧的嘴唇，和那双布满老茧、因为长期刺绣有些变形的手，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她抬起头，用还带着口音但清晰的普通话对女孩说：“妹妹，这并蒂莲的针法是‘打籽绣’，一根线要反复穿刺几百次才能形成一个籽结。阿婆绣这一方手帕，要花整整三天。”
女孩愣了一下，惊讶地看着苏晚卿，又看看手帕，似乎有些不信。
苏晚卿拿起另一幅绣品，指着上面的纹样：“你看这个‘鱼戏莲叶’，用的是‘套针’，颜色过渡要自然，线要劈得极细……这些都是老手艺，慢工出细活。”
她将自己这些天从刘阿婆那里学来的、以及自己查资料恶补的知识，娓娓道来。虽然没有完全说对，但那份对传统手艺的尊重和了解，让女孩的态度明显改变了。
“原来这么讲究啊……”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我要了，就按奶奶说的价。”
刘阿婆默默包好手帕，接过钱。在女孩离开后，她转头看了苏晚卿一眼，那眼神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回村的车上，刘阿婆破天荒地主动开口：“你认得那些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