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简单见礼后便在餐桌末位坐下，没有抢风头的张扬，只安安静静地等着上菜。此时伙计端着托盘鱼贯而入，第一道“松叶蟹茶碗蒸”放在每个人面前，淡青瓷碗里的蒸蛋透着嫩黄，上面铺着细切的蟹肉，还撒了点翠绿的葱花，热气裹着鲜气往鼻尖钻。雪子拿起筷子递给我：“尝尝，这蟹是今早从北海道运过来的，鲜得很，连蒸蛋的水都是用的山泉水。”
我接过筷子，指尖触到瓷碗的温意，鼻尖萦绕着食物的鲜香与女子们身上的香水味、发香，混合成一股浓稠的、属于声色场的气息。柚璃把自己碗里的蟹肉往我碟子里拨了些，桃叶冲我眨着橘色的眼，绯月用中文轻声问我“口味合不合”，满座的软语与笑靥像潮水般裹过来——我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半小时前在沈清禾空荡宿舍里的愧疚、对黑川组的警惕，都被这满室的暖光与风情暂时裹住了。
低头看着碟子里嫩黄的蒸蛋，蟹肉的鲜气飘进鼻腔，耳边是女子们细碎的谈笑，星弥偶尔与朔也低声说着什么，凛斗则安静地用小勺舀着蒸蛋。这声色迷离的世界，像一捧柔软的花堆，将我轻轻托住，让我暂时忘了外界的纷扰，却又在心底隐隐觉得，这份热闹与安稳，终究像泡沫般易碎——毕竟黑川组的威胁还在，华月馆的难关还没过去，我终究不能沉溺在这花堆里。
正怔着，雪子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发什么呆？不合口味吗？”我回过神，摇了摇头，用小勺舀起一勺蒸蛋送进嘴里，鲜美的滋味在舌尖散开，混着山泉水的清润与蟹肉的鲜甜，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带着心底那点恍惚都淡了些。“很好吃，”我抬眼看向雪子，她眼底带着笑意，指尖轻轻点了点我面前的骨碟，“好吃就多吃点，后面还有松叶蟹刺身和烤和牛，都是你爱吃的。”
话音刚落，柚璃就举着筷子凑过来，把自己碟子里的半块蟹肉夹给我：“曹君，这个蟹肉最鲜了，我特意留着给你！”她的手还带着点颤，粉色洋装的袖口蹭过我的碟边，辫梢的绒球扫到我手腕，痒得我指尖发麻。
“柚璃你别总抢着献殷勤，”桃叶笑着打趣，橙色的身影晃到我另一侧，抬手帮我添了杯清酒，“曹君会功夫，肯定喜欢喝烈点的，这杯我给您温过，不烧喉咙。”她倒酒时手腕微抬，橙色洋装的领口往下滑了些，露出锁骨上颗小小的痣，眼神里带着点狡黠的亮。
萤音也放下筷子，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支小巧的尺八，放在桌上：“曹君要是吃完了想听曲子，我现在就能吹《春之海》，您要是觉得吵，我就等会儿再吹。”她说话时声音轻轻的，浅灰的瞳仁里满是小心翼翼的讨好，像怕打扰了我用餐。
我笑着应下，手里的小勺还没放下，绯月已经用中文轻声说：“曹君，等会儿吃完饭，我唱首《但愿人长久》给您听吧？之前华侨都说我唱得像邓丽君呢。”她的红色旗袍贴在身上，走动时裙摆开叉处露出纤细的小腿，说话时带着点软糯的口音，像在哄着我点头。
满座的热情像潮水般涌过来，女子们的笑靥、软语，混着清酒的香气、食物的鲜味，把整个包厢填得满满当当。我一边应着她们的话，一边往嘴里送着蒸蛋，眼角余光瞥见星弥正帮雪子添酒，朔也在给铃兰讲解钢琴的指法，凛斗则安静地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这画面热闹又和谐，像幅精心描绘的浮世绘，可我心里却总绷着根弦，总觉得这满室的花团锦簇，背后藏着看不见的风浪。
雪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悄悄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别想太多，今天先好好放松，黑川组那边的事，有我和你一起扛。”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带着点温意，像在给我递定心丸。我转头看向她，她眼底带着笃定的光，那眼神让我想起在美国时，她拿着枪挡在我身前的模样——不管什么时候，她总能给我最踏实的支撑。
我点了点头，把最后一口蒸蛋送进嘴里，刚放下小勺，伙计就端着新的托盘走进来，托盘里摆着晶莹剔透的松叶蟹刺身，冰块衬得蟹肉更显雪白，上面还撒了点翠绿的紫苏叶。“曹君，尝尝这个，”雪子率先夹了一筷放在我碟里，“刚从北海道空运来的，蘸点芥末酱油，鲜得能尝出海水的味道。”
我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蟹肉送进嘴里，冰凉的触感裹着鲜甜在舌尖散开，芥末的微辣顺着鼻腔往上窜，像道清冽的风，瞬间驱散了最后一点恍惚。蟹肉的肌理在齿间轻轻化开，带着北海道海水的清润，连之前心底绷着的那根弦，都跟着松了些。
身边的热闹还在升温，柚璃已经站了起来，踩着木屐在榻榻米上转圈，浅粉色洋装的裙摆像朵绽开的樱，嘴里唱着大阪的浪花调，调子轻快得像跳着的鼓点。萤音也拿起桌上的尺八，凑到唇边轻轻吹响，清越的音色裹着柚璃的歌声，像溪流绕着樱花树，柔得能化了人。桃叶更是随着节奏晃着身子，橙色马尾辫甩来甩去，偶尔还伸手拉着旁边的雪绪一起晃，雪绪浅紫色的针织裙跟着动，像片飘在风里的薰衣草。
“曹君，您也跟着晃呀！”柚璃唱到兴头，伸手想拉我的胳膊，木屐齿在榻榻米上敲出清脆的响，辫梢的粉色绒球都快蹭到我脸颊。我笑着往后躲了躲，她却不依，反而凑得更近，声音里满是娇憨：“浪花调要跟着晃才有意思嘛！您就陪我晃两下～”
雪子在一旁笑着解围：“别闹曹君，他刚吃了东西，小心晃得不舒服。”说着，她给我添了杯清酒，酒液在青瓷杯里晃出细闪，“喝点酒暖暖身子，这清酒是我托人从山形县运来的，度数不高，配蟹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