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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千鹤川子的背影(2 / 2)

她转身面对我,眼里的光比阳光更亮:“其实昨晚我就想通了——这些古籍送不送得回去,我一个人的声音够不够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在变强,用一种很安静、很扎实的方式,像秦岭的山,沉默着就长高了。这种强,比任何指责都有力量,比任何道歉都让人清醒。”

风穿过塔顶的栏杆,带着远处电车的鸣笛,却吹不散她的话。我望着眼前这个曾为祖父的“收藏”哭泣、为民族的怯懦忏悔的女孩,忽然明白:真正的清醒,从来不是盯着别人的影子,而是看清自己脚下的土地;真正的自强,也不是和别人比快慢,而是自己的每一步都踩在实地上。

千鹤川子弯腰抱起那半块城砖,砖面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段苏醒的历史在发烫。“我该回去整理古籍清单了。”她的脚步轻快了些,“您说得对,路要慢慢走,但方向得对。就像你们中国人常说的——行则将至。”

我望着她走向电梯的背影,忽然想起沈砚舟说过的另一句话:“文明的较量,从来不是看谁嗓门大,是看谁活得长,走得远。”

东京塔的避雷针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根指向天空的标尺。而远处的海平面上,太阳正一路向西,朝着大陆的方向,投下越来越宽的光带。

千鹤川子的话像被风磨亮的玉,带着温润的锋芒。我望着她眼里跳动的光,忽然想起初见时她捧着《管氏地理指蒙》的样子,那时她的目光纯粹如溪,如今却已沉淀出河川的深度。

“你说的‘安静的强’,其实是我们摔了太多次才懂的道理。”我指尖划过她笔记本上那张南京纪念馆的照片,“鸦片战争时,我们以为是器不如人;甲午年败了,才知是制度落后;直到火烧圆明园的烟散了,才明白——文明的根要是断了,再华丽的屋顶都会塌。”

她忽然抬头,睫毛上还沾着晨光的碎星:“曹君,我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显得轻飘飘。但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做学伴?”声音越说越轻,尾音却带着执拗,“我是助教,您是旁听生,本就该一起研读古籍。但抛开这些,我更想做能坦诚说话的朋友——像您说的,把历史摊开来看,把人心放在明处照。”

她攥着那半块城砖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我知道,祖父那代人欠下的债,让很多中国人看见日本人就觉得膈应。可我……我不想活在那道阴影里。您会不会……因为这些,就嫌弃我?”

风突然停了,塔顶的风铃声悬在半空。我想起昨夜她伏在榻榻米上呜咽的样子,想起她此刻眼里既惶恐又期盼的光,忽然伸手,轻轻按在她捧着城砖的手上。砖面的温度透过两层布料渗过来,像两股溪流在交汇。

“在归墟阁,沈老先生常说,判断一块玉好不好,要看它的纹路里有没有光,而不是看它来自哪座山。”我的声音放得很缓,每个字都落在风里,“你祖父的错,像城砖上的弹痕,谁也抹不去。但你现在做的事,像在弹痕上种青苔,让伤口长出新的生机——这样的人,怎么会被嫌弃?”

我望着她猛地睁大的眼睛,继续说:“你是稀有的。不是因为你承认错误,是因为你敢在一片回避里站出来,敢在浓雾里找方向。这样的缘分,我珍惜。”

千鹤川子的嘴唇颤了颤,忽然低下头,长发遮住了脸颊。等她再抬起来时,眼里的泪像被晨光融成了金,却不再是昨夜的茫然,而是带着暖意的清亮:“谢谢……曹君。”

“路还长着呢。”我收回手,指腹残留着砖面的粗糙感,“不管以后会遇到什么,先把眼下的路走扎实,不是吗?”

她用力点头,耳后那抹红又漫了上来,这次却像被阳光晒透的樱花色。

下东京塔的电梯里,金属嗡鸣仿佛都柔和了些。千鹤川子把半块城砖小心包进布里,塞进背包最深处,像藏起一份郑重的承诺。走出塔门时,她忽然看了眼腕表,眉头轻轻蹙了下。

“抱歉曹君,”她指尖绞着冲锋衣的拉链,“我得先去趟古籍修复室,昨天拆开的《营造法式》残卷该上浆了,不然纸页会起皱。”

电车刚到站,她转身时发尾扫过我的手腕,像片轻落的樱花瓣。“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眼里泛起期待的光,“明天学校有场风水建筑研讨会,请了木下敬之先生。那位研究唐招提寺布局的大师,您知道吗?”

“听说过他写了一部《和风建筑中的唐韵残影》书。”我点头,“他的‘文脉迁徙论’很有意思。”想起在大阪的时候,听说过这个人。

“本来还请了几位内地的古建筑专家,可惜都因为行程延期没能来……”她轻声说,“不过会场应该会很热闹,好多学生都想请教中日建筑里的‘气脉’异同。明天我们早点去占前排?”

我应了声好,她却已退到车门边,背包带随着电车的晃动轻轻起伏。晨光斜斜落在她脸上,把瞳孔染成浅棕色,像盛着半杯温水。她忽然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指尖在耳垂上顿了顿,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那我先走了,晚上见。”

车门合上的瞬间,我看见她对着车窗轻轻弯了弯眼,睫毛在玻璃上投下细碎的影。电车启动时,那道浅灰色的身影渐渐退远,冲锋衣的衣角被风掀起,像只欲飞又停驻的鸟。她的背影很纤细,隔着渐远的车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得摇晃,却又透着股撑得住事的韧劲。望着那抹身影消失在晨雾里,心里竟生出些微的期待——期待晚上再见时,她会带着修复古籍的新发现,还是又想起了祖父日记里的某段往事?可这期待里又裹着不确定,像隔着层磨砂玻璃,看得见轮廓,却摸不清形状。或许,这就是现实吧,没人能把未来铺成平坦的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