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北镇抚司飘着股子潮湿的雾气,朱红大门刚推开一条缝,就撞进一股子飞鱼服的皂角味——东厂档头张鲸带着八个番子,拎着鎏金匣子,趾高气昂站在台阶下。
“沈百户,接旨!”张鲸扯着嗓子喊,手里的鎏金匣子“啪”地砸在石狮子旁,溅起一片泥点。
沈炼刚跨进院子,就见张鲸的随从们“唰”地抽出绣春刀,刀鞘磕在青石板上,火星子乱蹦。他皱了皱眉,示意赵小刀带人退下,自己迈步上前:“张档头,这是怎么了?”
张鲸展开鎏金匣子里的名单,纸页拍得“哗哗”响:“翟銮!内阁次辅!跟严嵩不和的主儿!这科场案,是他指使秦鸣雷卖题的!” 名单上歪歪扭扭写着翟銮的名字,旁边还附着几封伪造的“密信”——字迹是模仿翟銮的,却带着股子刻意的生硬。
“翟大人?”沈炼拿起名单,指尖划过“翟銮”二字,“他跟严嵩不和不假,但卖题的主意,能轮到他出?” 他抬眼,目光像把刀,“张档头,你这是想把内阁次辅拉下水?”
张鲸笑了,拍着腰间的绣春刀:“沈炼,你别装糊涂!翟銮跟严嵩斗了二十年,巴不得严党出事儿!秦鸣雷是严党的人,翟銮指使他卖题,既能搞臭严党,又能让皇上怪严嵩管教不严——一举两得!”
周围的番子哄笑起来,赵小刀攥着刀柄,指节泛白。沈炼却没笑,他翻开名单后的附页,是翟銮的“亲笔信”拓片——信上写着“秦兄,帮个忙,让几个寒门中举”。
“张档头,”沈炼把拓片拍在张鲸面前,“你看看这个‘翟’字。”
张鲸凑过去:“怎么了?”
“翟銮的‘翟’,上半部分是‘羽’,下半部分是‘隹’——他写的时候,‘羽’的最后一笔会往下压,像只落地的鸟。”沈炼又掏出一叠翟銮的奏疏拓片,“可你这份‘密信’里的‘翟’,‘羽’是平的,跟打印的一样——明显是模仿的!”
张鲸的脸一下子僵了。他没想到沈炼连“翟”字的笔锋都摸得门清——翟銮的奏疏他当然看过,可伪造密信的人急着栽赃,没注意这个细节。
“就算字迹像,也不能说明什么!”张鲸强撑着,“翟銮跟秦鸣雷有往来,这是事实!”
“往来?”沈炼突然笑了,他从怀里掏出秦鸣雷的墨卷,又掏出翟銮的奏疏,“秦鸣雷的笔锋是方的,起笔重,收笔轻;翟銮的笔锋是圆的,起笔柔,收笔稳——你看看这‘秦’字和‘翟’字,像同一个人的手写的吗?”
他把两张纸并排放在一起,阳光透过雾气照进来,笔锋的差异像两道鸿沟:秦鸣雷的“秦”字棱角分明,翟銮的“翟”字圆润柔和,连转折处的力度都不一样。
张鲸的额角冒出汗。他想起麦福的吩咐:“不管用什么办法,把翟銮扯进来——严嵩倒了,我们东厂就能掌权!” 可现在,沈炼用笔锋拆穿了他的伪造。
“你……你血口喷人!”张鲸后退一步,撞在随从身上,“沈炼,你别以为有骆安撑腰,就能跟东厂对着干!”
“对着干?”沈炼的声音冷下来,“张档头,我是查案,不是对着干。你要栽赃翟銮,得拿出真凭实据——而不是这种连笔锋都抄不像的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