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掂了掂银子,脸上堆起笑容:“客官您说的是‘黄牙李’李三爷吧?知道知道!他就在前面拐角那片货栈帮人记账揽活,这会儿估摸着正闲着呢。您找他?”
“嗯,有点小生意,想找他帮帮忙。”“胡掌柜”微微一笑。
付了茶钱,赵小刀下了楼,按照伙计指的方向,很快就在一片嘈杂的货栈区找到了“黄牙李”。此人四十上下年纪,身材干瘦,面色蜡黄,果然一口标志性的黄板牙,穿着一件半旧的绸面夹袄,正蹲在货栈门口的石阶上,跟几个力夫模样的汉子唾沫横飞地吹牛,眼神却时不时贼溜溜地扫过过往的行人,寻找着可能的“生意”。
赵小刀走上前,拱了拱手,操着略带江南口音的官话:“这位可是李三爷?在下姓胡,从南边来,想打听点码头上的行情。”
黄牙李抬起头,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赵小刀这身行头,见他衣着体面,气度不凡,立刻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站起身拍打着屁股上的灰:“哎哟,不敢当不敢当!正是李某。胡掌柜远道而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这通州码头,还没我李三打听不到的事儿!”话语间,透着一股市井油滑和自吹自擂。
赵小刀将他引到一旁相对僻静处,压低声音:“不瞒李三爷,兄弟我初来乍到,想弄点紧俏货,又怕不懂规矩,冲撞了哪路神仙。方才在码头看见一帮穿蓝褂子的弟兄,干活挺利索,不知是哪位大哥手下的人物?规矩如何?”
黄牙李一听“蓝褂子”,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一下,眼神闪烁,干笑两声:“胡掌柜好眼力!那帮人……嘿嘿,是‘海沙帮’的弟兄,专接……专接些精细活。不过他们门槛高,规矩大,一般不接生客的生意。”他搓了搓手指,暗示明显。
赵小刀心领神会,从袖中摸出一锭五两左右的雪花银,不着痕迹地塞到黄牙李手里:“一点茶钱,不成敬意。还请李三爷指点迷津,若能牵个线,搭上话,探探他们的路数和近期的活计,兄弟另有重谢!”
黄牙李掂量着沉甸甸的银子,黄板牙都快笑出来了,左右看看无人注意,凑近低声道:“胡掌柜是爽快人!不瞒您说,这海沙帮,背景深着呢!听说……跟城里某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有关,专干些油水厚、口风紧的私活。寻常漕帮的爷们见了他们都得让三分!他们的头儿姓冯,外号‘冯铁手’,是个狠角色,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近期……听说接了几趟大活,都是从南边来的海船上的‘俏货’,具体是啥,咱这小人物可就不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胡掌柜若真想打听,容我几天工夫,我找机会摸摸底。不过……这事儿风险不小,您看这……”他又搓了搓手指。
赵小刀心中冷笑,面上却一副了然的表情:“明白!只要消息确凿,价钱好说。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再加这个数。”他又比划了一个手势,“不过,消息要快,要准。”
“放心!包在我身上!”黄牙李拍着胸脯保证,将银子迅速揣入怀中,脸上乐开了花。
赵小刀又叮嘱了几句联络方式和保密事项,便转身离开了货栈区。他知道,像黄牙李这种地头蛇,贪财怕事,用好了是一把钥匙,用不好也可能反噬自身。但目前,这是最稳妥的切入方式。
几天后,通过约定的秘密渠道,黄牙李果然传来了消息:海沙帮近期确实活跃,似乎与几艘来自闽浙方向的商船往来密切,但具体货物和接头人极其隐秘,他暂时还没摸到核心,需要更多时间和“打点”。
赵小刀收到消息,面色沉静。线索越来越清晰,但也预示着水越来越深。“海沙帮”,“城内大人物”,“闽浙商船”……这些碎片,正一点点拼凑出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轮廓。
通州码头的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了。而赵小刀知道,自己正站在风暴的边缘,一步步走向漩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