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丝,目光变得锐利如炬,“这一切,都抵不过我们手中的真相,和心中的信念!”
值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记住,”沈炼的目光逐一与三人对视,一字一句,重若千钧,“我们此刻站在这里,不是在为郑坤的乌纱帽办案,也不是在替永嘉郡王寻回一件丢失的玩物。”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锋,斩断了他们与上层权力之间那看似紧密、实则脆弱的联系,将行动的动机提升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高度。
“我们是在为那些被权势玩弄于股掌的规则,为那些被黑暗吞噬的无声冤屈,讨一个说法!”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冰冷的愤怒与不容置疑的正义感,“我们要让那些躲在阴影里,自以为可以翻云覆雨、视律法如无物的人知道,这世上,终究还有人在较真,还有刀……指向真相!”
这番话,如同一道强烈的闪电,劈开了弥漫在值房内的压抑与迷茫!张猛猛地挺直了腰板,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赵小刀紧锁的眉头骤然松开,眼神变得无比清澈坚定;连李石头,也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胸膛微微起伏。
沈炼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语气转而变得更加冷静、更加专注,如同最老练的猎手在分析猎物。
“对手再高明,”他沉声道,“只要他动了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哪怕是一根头发,一丝气味,一点肉眼难辨的磨损!现场再‘完美’,也必然有其内在的逻辑,有它形成的原因!”
他的目光投向角落里的陈老仵作,带着绝对的信任:“陈老的经验,就是我们洞察细微的眼睛。”他又看向赵小刀和李石头:“你们摸到的线索,哪怕再模糊,也是指向黑暗深处的路标。”
最后,他的目光回到所有人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强大的自信:
“我们要做的,就是比对手更有耐心!比他们更细致! 我们要从看似虚无的空气中,找出实据;从他们精心打造的完美假象中,撬开那道最细微的裂痕!”
“他们以为天衣无缝?”沈炼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凌厉的弧度,“我们偏要……抽丝剥茧,水落石出!”
话音落下,值房内一片寂静。
但此时的寂静,已与先前截然不同。不再是压抑和迷茫,而是一种风暴来临前,弓弦拉满、利刃出鞘般的、充满力量的肃杀!
张猛、赵小刀、李石头三人,眼神灼灼,呼吸平稳而深沉,所有的犹豫、恐惧、愤怒,都已被淬炼成一股凝聚的、一往无前的战意。甚至连角落里的陈老仵作,那一直低垂的眼睑也微微抬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锐利的光彩。
沈炼深吸一口气,最后环视众人。他知道,磨刀的时刻已经结束。
他转身,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值房那扇紧闭的木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门外,清冷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照亮了庭院中铺就的青石板路,也照亮了沈炼坚毅的侧脸。深秋的寒风吹拂着他的衣袂,带来刺骨的凉意,却让他感到一种异常的清醒。
他站在门口,微微仰头,目光穿越重重屋脊,遥遥望向南方,望向那座隐藏在金鱼胡同深处、此刻必然笼罩在恐慌与谜团之中的“漱玉轩”。他的眼神,深邃、冰冷,却又燃烧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然后,他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如同出鞘的利刃划破夜空,清晰地传达到身后每个人的耳中:
“出发。”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战前动员。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随着他的话音,张猛、赵小刀、李石头,以及沉默寡言的陈老仵作,依次步出值房,无声地汇聚到他的身后。四人如同一个紧密的整体,融入了庭院冰冷的月光与浓重的阴影之中。
脚步轻盈而坚定,如同最专业的猎手,悄无声息地向着猎物所在的方向,潜行而去。
磨刀霍霍,利刃已锋。
真正的较量,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