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啼·指证真凶(2 / 2)

“而你染坊里,有亮绿色的染料!有同样颜色的丝线!有拖拽尸体的痕迹!有死者丢失的草鞋!还有……”沈炼猛地指向吴染匠腰间那条洗得发白、却依旧能看出原本是靛蓝色的粗布腰带!腰带边缘,似乎有被用力拉扯过的变形痕迹!

“你这条腰带!长短、宽度,与老刘头脖颈上的勒痕……正好吻合!”

“轰——!”

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骆驼!吴染匠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泥泞的地上,涕泪横流,浑身筛糠般颤抖!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吴染匠哭喊着,声音凄厉,“小人……小人不是故意的!是那老刘头……他……他昨晚喝醉了酒,翻墙过来……看到……看到小人的妻子在院里打水……他……他言语调戏,还动手动脚……小人……小人一时气不过,就……就跟他打了起来……”

“他喝醉了,力气却大……推搡中小人被他按在地上……他……他还要去拉扯小人妻子……小人……小人急了……就……就解下腰带……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吴染匠双手比划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小人……小人只想让他松手……没想杀他啊!可他……他挣扎了几下……就……就不动了……”

“小人……小人吓坏了……看他没气了……更……更害怕了……”吴染匠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恐惧,“小人……小人想着……隔壁老刘头家后院有个大水缸……平时没人去……就……就趁着夜深人静……把他拖了过去……扔……扔进了水缸里……想着……想着能伪造成他喝醉酒……自己掉进去淹死的……”

“官爷!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啊!”吴染匠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哭得撕心裂肺。

染坊里一片死寂。只有吴染匠绝望的哭嚎声在回荡。

王二、李石头和衙役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们亲耳听到了凶手的供述,亲眼看到了沈炼如何抽丝剥茧,从细微的物证入手,一步步还原真相,最终让凶手在如山铁证和心理压迫下崩溃认罪!这种破案的方式,这种冷静的推理,这种强大的气场,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看向沈炼的眼神,充满了震撼和由衷的敬佩!

沈炼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地痛哭的吴染匠,心中并无多少破案的喜悦,反而有一丝沉重。一个醉酒者的无德,一个丈夫的冲动,最终酿成了两条人命的悲剧。这就是这个时代底层百姓的悲哀。

“拿下!”沈炼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衙役们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上前,将瘫软如泥的吴染匠五花大绑。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回了南城千户所。

当沈炼带着供状、关键物证以及垂头丧气的吴染匠回到卫所时,整个卫所都轰动了!

“什么?沈疯子……沈炼破案了?”

“失足落水是假的?是谋杀?”

“凶手是隔壁染匠?还招供了?”

“这……这怎么可能?他……他怎么做到的?”

校场上,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同僚们,此刻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茫然。那些曾经嘲讽过沈炼的人,此刻更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神躲闪,不敢与沈炼对视。

总旗张彪闻讯匆匆从厅堂里跑出来,绿豆小眼瞪得溜圆,看着被押解的吴染匠,又看看沈炼递上来的、条理清晰、证据确凿的供状和物证清单,脸上表情精彩纷呈——震惊、错愕、贪婪、狂喜……最终化作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虚伪笑容!

“哈哈哈!好!好!好!”张彪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洪亮,仿佛破案的是他自己,“本官就知道!沈炼你虽然年轻,但心思缜密,是可造之材!这次派你去,果然没有辜负本官的期望!干得漂亮!给咱们南城卫所长脸了!”

他一把抢过沈炼手中的供状和物证清单,如同捧着宝贝,嘴里连珠炮似的说道:“快!快把案犯押下去!严加看管!供状和物证本官亲自保管!此案重大,本官要立刻禀报百户大人!沈炼啊,你这次立了大功!本官一定在百户大人面前替你美言!少不了你的赏赐!哈哈哈!”

张彪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拿着供状和物证清单,转身就朝着百户郑坤办公的厅堂快步走去,生怕功劳被别人抢了先。至于沈炼?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恰好被他“指派”去捡了个功劳的工具罢了。

沈炼面无表情地看着张彪那急不可耐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冷。他早已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在这个等级森严、权力至上的地方,功劳永远属于上司。

王二和李石头站在沈炼身后,看着张彪的背影,又看看沈炼平静的侧脸,脸上都露出了愤愤不平的神色。李石头忍不住低声道:“小旗大人,这……这明明都是您……”

沈炼轻轻抬手,制止了李石头的话。他微微摇了摇头,眼神深邃。争功?毫无意义,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现在,能平安度过疤脸刘的危机,才是关键。

很快,张彪满面红光地从郑坤的厅堂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布包。他走到沈炼面前,将布包塞到沈炼手里,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沈炼啊,百户大人对你这次的差事办得很是满意!喏,这是赏你的!五两银子!拿着!以后跟着本官好好干,少不了你的好处!”

五两银子。对于张彪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于此刻债台高筑、身陷危机的沈炼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沈炼接过那沉甸甸的布包,入手冰凉。他没有看银子,只是平静地抱拳:“谢总旗大人赏赐。”

周围的同僚们看着沈炼手中的布包,眼神复杂。有羡慕,有嫉妒,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改变。那些曾经毫不掩饰的嘲讽和轻蔑,此刻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审视、疑惑,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的目光。

这个沈炼……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欺辱、任人嘲笑的“沈疯子”。他能在短短时间内,从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和一片泥泞的后院里,揪出真凶,还原真相!这种能力,这种冷静,这种手段……让他们感到陌生,甚至……有些畏惧。

沈炼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目光的变化。他依旧沉默着,将布包揣入怀中。冰冷的银锭贴着胸口,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神色各异的同僚,最后落在远处百户郑坤厅堂那紧闭的门扉上。

尊重? 或许有了一丝。

安全? 还远远不够。

疤脸刘的三十两…… 依旧如同悬顶之剑!

他转身,朝着卫所大门外走去。王二和李石头下意识地跟上。

阳光依旧惨淡,但沈炼的背影,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似乎挺直了一些。那身破旧的深蓝色飞鱼服,仿佛也染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微弱的……光。

初啼虽微,却已惊破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