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手中的手术刀闪着寒光，动作精准而迅捷。他首先重点检查了口腔、鼻腔和食道粘膜，没有发现腐蚀性损伤。“不是强酸强碱入口。”他低声判断。
紧接着，切开胃腔。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酸气和某种特殊甜杏仁味的刺鼻气味瞬间弥漫开来！胃内容物呈暗红色糜粥状，量不多。
“取胃内容物、心血、肝脏组织！立刻送毒化检验！最高优先级，加急！”老杜的声音斩钉截铁。单凭这特殊的气味和症状，一个可怕的毒物名字已经在他脑海中呼之欲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如同拉紧的弓弦。陈成亲自守在毒化实验室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蜂鸟则在“蜂巢”里疯狂地调动所有资源：李卫东生前的通讯记录、银行流水、社交关系、近期行踪轨迹…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都不放过！然而，结果令人沮丧。李卫东的手机通讯记录干净得像被舔过一样，除了几个家人电话和维修工作联系，再无异常。银行流水就是死工资，没有任何大额不明收入。社交更是简单得近乎透明，一个老实巴交、沉默寡言的电工副班长形象跃然纸上。唯一的疑点，就在那份该死的“加班慰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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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天色依旧浓黑。
市政府办公厅行政处后勤维修科的办公室，灯还亮着。办公室主任赵立春，一个四十出头、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肚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正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保温桶，对着里面香气扑鼻的鸡汤吹着气。他今天值班，正打算享受这深夜食堂送来的温暖。
桌上放着一份摊开的《加班人员慰问品签收表》。在昨晚夜班人员的名单里，“李卫东”三个字后面，是一个略显潦草的签名。慰问品一栏写着：特仑苏有机奶一箱（250l*12盒）。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
壁虎带着两个穿着深色夹克、眼神锐利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没有敲门。
赵立春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吓了一跳，手一抖，保温桶里的鸡汤溅出来几滴，烫得他龇牙咧嘴。“你们…你们是？”他放下保温桶，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疑惑和一丝恰到好处的不悦。
“市局刑侦支队，”壁虎掏出证件在赵立春眼前晃了一下，语气不容置疑，“赵主任是吧？李卫东死了。我们需要了解他昨晚加班的情况，尤其是那份慰问品。”
“李卫东？死了？！”赵立春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演得极其到位，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戚。“这…这怎么可能？他…他晚上还好好的啊！就…就在停车场车里？”
“对，就在车里。”壁虎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死死盯着赵立春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赵主任，昨晚加班的慰问品，是你安排发放的？”
“是…是啊！”赵立春连忙点头，指着桌上的签收表，“喏，签收表都在这呢！后勤统一采购的，就是一点牛奶点心，慰劳一下加班的同志…这…这跟李卫东的死有关系？”
“牛奶点心？”壁虎拿起那份签收表，目光扫过“特仑苏有机奶”几个字，眼神更冷，“慰问品实物还有吗？发放前是谁保管的？采购流程是怎么走的？”
“实物…实物都发给个人了，李卫东那箱他肯定拿走了啊！保管？就堆在隔壁的小仓库里，门也没锁，谁需要谁自己拿…采购？”赵立春摊了摊手，一脸无奈加无辜，“老规矩，定点供应商，宏发百货，直接送货到楼下，我们办公室的小刘签收的，然后他就放仓库了。这…这能有什么问题？再说了，别人喝了都没事啊！”
壁虎看着他表演，心中冷笑。门没锁？谁都能拿？定点采购？流程清晰无懈可击，却处处都是漏洞！这种看似“正常”的漏洞，恰恰是掩盖异常的最佳温床！他拿起那份签收表：“这个，我们需要带走。另外，麻烦赵主任提供一下宏发百货的联系方式，以及负责这次采购和签收的具体人员姓名。”
“好好好！配合！一定全力配合！”赵立春忙不迭地点头，态度极其诚恳，转身就从通讯录里翻找号码，嘴里还絮叨着，“唉，李卫东这小伙子，多好的人啊，老实勤快，技术也好，怎么就这么突然…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他翻找号码的手指，在无人注意的角度，难以察觉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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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化实验室的灯，终于灭了。
法医老杜拿着一份新鲜出炉、还带着打印机热气的报告单，脸色凝重地走了出来，径直走向等在走廊的陈成。
陈成霍然站起，眼神如同钉子般钉在老杜脸上。
老杜将报告单递过去，声音低沉而凝重：“陈队，结果出来了。李卫东心血和肝脏组织内，检出高浓度蓖麻毒素！急性中毒致死！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四点四十分左右。”
“蓖麻毒素？”饶是陈成已有心理准备，听到这个名词，心脏还是猛地一沉！这东西的大名他太清楚了！号称“完美毒药”，剧毒，微量致命，无解药，而且作用极快！常用于…间谍暗杀！
“对！”老杜点点头，指着报告上的数据，“浓度非常高！几乎可以肯定是在极短时间内摄入致死剂量！结合尸检胃内容物残留和胃粘膜情况，毒物混在液体中被快速吸收的可能性最大！”
液体？牛奶！
陈成的脑海中瞬间划过那箱“特仑苏有机奶”！李卫东最后接触的异常之物！
“另外，”老杜又补充了一句，指着报告单下方一个特殊标注的检测项，“我们在他口腔内壁和咽喉部提取到极其微量的残留物，做了快速质谱。发现了一种非常特殊的、非食用性的甜味剂，这种甜味剂常用于掩盖某些苦味药物或者…毒剂的味道。市面上极其罕见，属于实验室级别的精细化工品。”老杜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专业的寒意，“这可不是路边摊能搞到的玩意儿。下毒的人，或者说提供毒药的人，背景很深。光是这一小瓶毒剂的价值，恐怕…”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报告单，“够买李卫东十条命了。”
“十条命？”陈成冷笑一声，眼中怒火翻腾！价值连城的军用级毒药，用来杀一个电工副班长？这他妈就是一场奢侈的灭口！一条人命，在那些高高在上的“暗河”眼中，连草芥都不如！他一把抓过报告单，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纸张之中。
“蜂巢”那边，蜂鸟的追踪也有了突破性进展！
“陈队！”蜂鸟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凝重，“筛查李卫东最后几小时通讯记录时，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加密信号源！就在他死亡前半小时左右，有一个不到两秒的脉冲信号，从市郊一个废弃的电信基站发射出来，定向覆盖了市政府大楼地下停车场区域！信号强度不足以传输语音或数据，但…足够干扰！尤其是对某些需要精密触发或监控的设备！”
干扰！停车场监控那短暂的雪花干扰！壁虎汇报过！
“能追踪到信号接收端吗？”陈成语气急促。
“接收端…就在李卫东那辆面包车上！”蜂鸟立刻调出车辆勘查的初步报告，“技术组在副驾驶座位下方，发现了一个伪装成备用保险丝盒的微型信号接收触发装置！里面有残余的化学腐蚀痕迹，初步判断…是混合了蓖麻毒素的压力触发式注射器！设计极其精巧！”
谜底揭开！
所谓的“猝死”，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远程毒杀！有人通过那个伪装成维修工的神秘人（很可能就是放置茶杯炸弹的同伙），在混乱中，将带注射装置的“慰问品”牛奶混入仓库，让李卫东自己拿回车上。当李卫东坐上副驾驶，身体重量压下座椅弹簧，或者只是随意地将那箱牛奶放在副驾驶座位上，重量触发了隐藏在盒子底部的精巧机关！压力传感器启动，微型注射器瞬间弹出毒针，刺破牛奶盒和他可能拿在手里的牛奶盒壁（口腔残留甜味剂佐证），致命的蓖麻毒素精准注入牛奶中！李卫东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喝下了这杯价值他“十条命”的毒奶！而那个加密脉冲信号…极有可能是杀人者确认目标位置、或者解除最后一道安全保险（比如防止搬运时误触发）的信号！杀人于无形，毁尸灭迹于顷刻！
环环相扣！冷酷精准！
陈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份狠辣、这份精密、这份对生命彻底的漠视…这不再是官场的倾轧，这是赤裸裸的战争！是来自“暗河”深处的致命反击！
“所有线索！指向办公厅行政处！指向那份‘慰问品’！指向赵立春！”陈成眼中寒光爆射，几乎是吼了出来，“立刻！拘传赵立春！封锁行政处办公室和小仓库！所有接触过慰问品的人，全部控制！一个都不准漏掉！”他手中的毒理报告单被攥成了一团废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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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第一医院，重症监护室（IcU）外的走廊。
灯光惨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死亡临近的沉重气息。穿着深灰色夹克、身姿挺拔的林向北，在滨海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刘志栋（老刘）和几位神色凝重的院领导的陪同下，静静地站在巨大的隔离玻璃窗外。
玻璃窗内，是各种精密仪器围成的死亡孤岛。郑怀槐插满了管子，躺在病床中央，如同狂风暴雨后残败的枯树桩。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微弱而凌乱，呼吸机有规律地发出沉闷的送气声。他脸上的灰败死气并未因抢救而散去，反而更加深重，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这具躯体还残存着一丝生命的余烬。
“情况怎么样？”林向北的声音很轻，目光透过玻璃，落在郑怀槐如同枯槁般的脸上。
院长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声音低沉：“林书记，刘秘书长…郑老的情况…非常不乐观。大面积脑出血，压迫中枢神经，伴随严重的心肌损伤和电解质紊乱…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能否苏醒…或者说，苏醒后还能保留清醒，都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