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巢”数据室里，焦糊味如同鬼魅，丝丝缕缕钻进鼻腔，混合着冰冷的空气，形成一种死亡的气息。屏幕漆黑一片，映出陈成那张因极度愤怒和憋屈而扭曲的脸，血色褪尽，只剩下铁青。蜂鸟瘫在椅子上，双手无力地垂落，昂贵的机械键盘上留下几个湿漉漉的汗印，眼神空洞地盯着那块彻底死寂的硬盘——它冰冷地躺在防磁托盘里，外壳上还残留着郑怀明的黑红色血迹，此刻却像一个完成了最终使命后自毁的机械战士，透着彻底的冰冷和嘲讽。
价值连城的惊天秘密，刚刚掀开血淋淋的一角，就在他们眼前，化作了飘散的青烟和一堆无法读取的焦炭硅晶片。
“妈的…妈的！妈的！”陈成猛地一拳砸在坚固的金属操作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指关节瞬间破皮渗血。巨大的失落感和被戏耍的屈辱如同毒蛇噬心，“汉斯·穆勒！老子要把你挫骨扬灰！”嘶吼声在冰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困兽般的绝望。
蜂鸟被这声怒吼震得一个激灵，从巨大的挫败感里惊醒。他猛地跳起来，扑向旁边那台独立运行的备份服务器，手指带着残影敲击键盘，像是在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陈队！还有碎片！30%！缓存下来的碎片！我看看…我看看还有没有能榨出来的油！”屏幕亮起，复杂的数据流重新开始涌动，只是这次显得杂乱无章，如同被飓风撕碎的档案。
陈成也立刻冲到屏幕前，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飞速滚动的、残缺不全的数据片段。时间，地点…大部分金额和代号都成了乱码，但一些地点描述、物品信息、支离破碎的备注词汇，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顽强地留存下来。
“‘滨海国际高尔夫’…‘18洞VIp’…‘百达翡丽’…‘限量’…‘编号’…‘康复’…”蜂鸟飞快地辨认着勉强可读的字段，“这是槐树那条！”
“‘云顶’…‘私人会所’…‘离岸’…‘USd’…‘项目启动’…青松这条！”
“‘香格里拉套房’…‘海景别墅’…‘三亚清水湾’…‘购入价’…数字36后面好多零…备注…”蜂鸟的声音突然卡住，眼睛瞪圆，“陈队！备注这里！有残留！‘劳…务费’…‘服务满意’…最后几个字…‘生活助理’后面…有个括号…（协议…三年）！三年！妈的，协议三年！这是关键！时间！他有书面协议！这玩意儿或许还在！”
陈成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协议三年？书面契约？这可比模糊的“生活助理”四个字劲爆百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绝非一次性的权色交易，而是长期的、有契约保障的、如同物品租赁一样的……性贿赂！性质恶劣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山峰！代号“山峰”的那个王八蛋！
“‘生活助理’…协议三年…”陈成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将屏幕烧穿，“好一个‘劳务费’！好一个‘服务满意’！这些蛀虫！畜生！”他猛地转向蜂鸟，声音因极度愤怒而嘶哑变形，却带着一种绝境中的狠厉，“把这些碎片！所有残留的地点、物品、尤其是‘协议三年’这条！重点标注！连同硬盘物理自毁的证据，立刻打包！最高加密等级！直接传给林向北！别走常规通道！用我们上次那条加密专线！快！老子要让他们知道，就算硬盘成了渣，这滩浑水他们也别想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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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委大楼三楼，那间挂着“滨江新城项目专项调查组”牌子的会议室，此刻更像一个高压锅。林向北放下保密手机没多久，气氛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更加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
国土局赵局长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额头上的油汗汇成小溪往下淌，西装领口都被浸湿了一片深色。茶杯摔碎的瓷片和泼洒的茶水还狼藉地躺在桌上，无人收拾，像极了他此刻碎裂一地的心境。钱副局长也没好到哪里去，浑身僵硬，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灵魂已经出窍，提前去探路了。
马明涛则像一头被强行按在座位上的饿狼，焦躁、不甘、愤怒！刚才林向北那一句“继续深挖现有线索”，像一把钝刀子割在他的神经上。新证据？最重要的新证据是什么？谁提供的？在他这个副组长眼皮子底下，线索居然绕过他直达林向北？这简直是对他权威的赤裸裸羞辱！巨大的功劳就像煮熟的鸭子，眼看着要从锅里飞走，他却连根鸭毛都摸不着！
“林常委！”马明涛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急迫而显得有些尖锐刺耳，“我觉得现在情况有变！既然出现了新的、更关键的证据，我们党风室作为核心力量，应该立刻调整方向，集中火力攻坚这个新突破口！老赵老钱这边，线索已经很清晰了，交给其他同志完全可以跟进！人手浪费不得啊！”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核心就一个意思：快让我去捞那条最大的鱼！功劳不能旁落！
在场其他调查组成员神色各异，有的皱眉，有的低头喝茶掩饰表情，有的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看着被“软禁”的赵钱二人。
林向北抬眼，目光平静地落在马明涛那张急切得有些变形的脸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厚重压力：“明涛同志，调查组是一个整体，分工协作是基本原则。新的证据材料，调查组会统一研判，该由哪个方向接手，自然会有安排。你们党风室现在的任务，就是把国土局资料缺失的问题查深查透！这关系到整个项目违规操作的起点！同样至关重要！没有扎实的基础，再高的楼也会顷刻崩塌！坐下！”
林向北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滴水不漏，既强调了纪律，又点出了马明涛手中线索的重要性（虽然是基础性的），但核心意思依然清晰：你马明涛，就老老实实挖你的土方吧，金矿你别想碰！
马明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口气堵在胸口，噎得他差点背过气去。他张着嘴，还想据理力争，就在这时——
林向北放在桌上的另一部加密平板电脑，屏幕无声地亮起，一个代表着最高优先级、来自特定加密通道的传输进度条，如同蠕动的光蛇，瞬间完成了100%。屏幕自动解锁，几个加粗标红的文件夹图标赫然跳出！
林向北的目光瞬间定格在平板屏幕上。他拿起平板，手指快速滑动，只扫了几眼传输过来的碎片数据摘要和硬盘物理自毁报告，尤其是那条触目惊心的【协议三年】残留备注，他那如同深潭般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平板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指节发出细微的“咔”声，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僵整个会议室的寒意，无声无息地从林向北身上弥漫开来。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手握尚方宝剑的钦差，此刻他身上散发出的，则是一种如同实质般的、带着血腥味的杀伐之气！那是真正触及了底线后的雷霆之怒！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林向北身上这陡然爆发的、冰冷刺骨的煞气惊住了！连绝望中的赵局长都下意识地停止了哆嗦，惊惧地看向突然变得如同修罗般的林向北。
林向北缓缓抬起眼皮，目光不再是鹰隼般的锐利，而是变成了一种冰冷黏稠的、如同看待死物般的漠然。他的视线，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光束，缓缓扫过面如死灰的赵局长和钱副局长，最后，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在了钱副局长的脸上！
“钱茂才同志。”林向北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像冰刀刮过玻璃，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锋利，“香格里拉酒店的海景套房，住得还舒服吗？三亚清水湾的别墅，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很适合疗养吧？哦，对了，那位‘生活助理’，协议三年，‘服务’得还满意吗？‘山峰’？”
轰隆！！！
这最后一句，尤其是那个代号“山峰”，如同九天惊雷直接在钱茂才头顶炸响！
钱茂才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不是站起来，是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身体剧烈地向后一仰，“哐当”一声巨响！连人带椅子重重地翻倒在地！他肥胖的身躯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脸色瞬间由惨白变成死人般的青灰色，嘴唇剧烈哆嗦着，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珠暴突，死死盯着林向北，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如同见到地狱恶鬼般的极致恐惧！
“山峰”！林向北怎么知道“山峰”？！
协议三年！生活助理！服务满意！这些都是硬盘里最隐秘、最致命、他以为随着硬盘自毁早已化为乌有的内容！竟然…竟然被拿到了碎片？！
完了！彻底完了！这不是违纪，这是足以让他把牢底坐穿、甚至吃花生米的惊天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