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内容只有一行字，却让陈成瞳孔骤然收缩：
“刘慌了神，凭证已落袋，求援。张惶。”
发信人未知。
内容简洁如密码。
但陈成和诸成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明白了所有潜台词！
刘——刘副书记，慌了神。
凭证——那张水上酒廊二期的彩色支付凭证复印件。
落袋——落在了张副秘书长手里！
求援——张副秘书长在求救！
张惶——张副秘书长本人已经惶恐到了极点！
“呵……”陈成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笑容短暂得如同幻觉，眼底却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和掌控感。他迅速将短信递给诸成。
诸成接过手机，目光扫过屏幕，那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神情的俊脸上，此刻也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锐利。“‘落袋’了？”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可惜啊，这口袋，怕是早就漏风了。”
他抬起头，看向陈成，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无声地交汇了一下，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猎物，终于开始自乱阵脚，主动跳进他们预设好的包围圈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两人同时警觉地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夹克、戴着眼镜、约莫四十岁上下、气质干练沉稳的男子，正快步朝病房这边走来。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袋，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急切。
陈成和诸成立刻认出了来人身份——省纪委第五监督检查室主任，严明！
秦正明书记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之一！人称“冷面阎罗”，办案风格以严谨冷酷、铁面无私着称！
他怎么直接找到医院病房来了？！
陈成和诸成心头同时一凛！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严明脚步很快，转眼就到了近前。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陈成和诸成，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直接看向紧闭的病房门，声音低沉而清晰地问道：“老首长情况如何？秦书记让我过来看看，顺便……”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袋，话语微微一顿，目光却如同实质般落在陈成脸上，“……取一份重要的东西。”
病房内，老领导压抑的咳嗽声，隔着门板隐约传来，断断续续，带着沉重的喘息。
病房外，陈成和诸成的心脏，几乎在同一瞬间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严明那句“取一份重要的东西”，每个字都清晰地敲在陈成和诸成的耳膜上，如同冰锥凿击！尤其当他那双鹰隼般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的视线，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精准地落在陈成脸上时，一股寒意瞬间从陈成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裤兜里那个小小的、冰冷的黑色U盘，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大腿肌肉都绷紧了！
老领导塞给他时那句“收好”的嘱托，还在耳边萦绕。
秦正明书记派来的心腹干将……直接点名要取东西……
这他妈是取吗？这分明是摊牌啊！
陈成脑子里的cpU瞬间超频运转！几个念头闪电般划过：
? 秦正明知道了！老领导在走廊那一番“虚弱无力”的表演，瞒得过惊慌失措的刘副书记，但显然没瞒过秦正明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那张凭证只是个引子，秦正明要的，是老领导这些年真正压箱底的“干货”！
? 时机！秦正明选择在这个时候派严明直接来医院“取”，时机拿捏得太狠了！常委会正在进行，刘副书记如坐针毡，张副秘书长揣着“烫手山芋”惶惶不可终日，正是证据链形成闭环、雷霆出击的最佳时刻！
? 信任！严明直接点他陈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秦正明那边，很可能已经通过某种渠道（比如老领导在救护车上艰难传递的信息？），确认了U盘就在他陈成手里！这是对他陈成（某种意义上也是对老领导这一系）的信任，更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
? 风险！严明亲自来取，安全吗？绝对安全！但……U盘交出去，就等于把老领导毕生心血铸就的“核按钮”彻底移交。后续的博弈，他们将从掌握关键筹码的棋手，很大程度上变成配合行动的棋子。虽然目标一致，但主导权……
这些念头在电光火石间交织碰撞。陈成后背瞬间渗出一层薄汗，但脸上肌肉却控制得极好，没有任何异样，只有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了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诸成。
诸成脸上那惯常的玩世不恭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迎着陈成的目光，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肉眼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那眼神传递的信息无比清晰：交！大局为重！秦正明出手，雷霆万钧，正是彻底摁死刘的最好时机！老领导的心愿，不就是这个吗？
得到搭档的确认，陈成心中最后一丝犹豫瞬间消散。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迎向严明那锐利如刀的眼神，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带着凝重和敬意的表情。
“严主任，”陈成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老首长刚用了药，还在休息，情况暂时稳定。”他一边说着，那只一直插在裤兜里的手，极其自然地、缓慢地抽了出来。
手掌摊开。
\/一个小小的、没有任何标识、通体漆黑如墨的金属U盘，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在走廊惨白的节能灯光下，那U盘反射不出任何光泽，像一块沉入深渊的玄铁，冰冷、沉默，却又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重量感。
陈成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将这个承载着无数秘密和旋涡的U盘，无声地递向严明。
严明那双锐利的眼睛，在看到U盘的刹那，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没有半分迟疑，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直接伸出同样带着薄茧、骨节分明的手，干脆利落地将U盘接了过去。
入手冰凉沉重。
严明的手指异常稳定，没有丝毫颤抖。他看也没看，手腕一翻，U盘便被他极其灵巧而迅疾地滑入了自己夹克内袋一个特制的、带有隐藏暗扣的口袋里。动作流畅自然，如同做过千百遍。
“辛苦了。”严明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他只说了这三个字，但那眼神再次扫过陈成和诸成时，里面蕴含的重量，却远超千言万语。那是一种无声的托付。
他没有再看病房门，也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仿佛此行唯一的目的就是取走这个U盘。他对着陈成和诸成略一点头，算是告别，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迈着和来时一样沉稳、迅捷却无声的步伐，沿着来路快步离去。深蓝色的夹克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只留下空气里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余波。
走廊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陈成和诸成站在原地，望着严明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彼此，都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了一口压在胸口的浊气。
“呼……”诸成紧绷的肩膀稍稍松弛了一点，抬手抹了把额头上不知何时渗出的细密冷汗，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妈的……‘冷面阎罗’……名不虚传……那眼神，跟x光似的，我感觉我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快被他扫描出来了……”
陈成没接他这茬，心脏还在胸腔里擂鼓般咚咚咚地狂跳。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刚才那金属冰凉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那小小的U盘交出去，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却又隐隐觉得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一种从棋手变成关键棋子的微妙落差。
“东西……交出去了。”陈成低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确认什么，“接下来……就看秦书记的雷霆手段了。”
“是啊，我们这边算是点燃了引信，”诸成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剩下的，该看大炮发威了。”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依旧停留在那条来自“太空卡”的求援短信上，“不过，咱们也不能干等着看戏。张副秘书长那边……这份‘求助’的‘诚意’，咱们总得‘好好’回应一下，才显得咱们‘厚道’，对吧？”
他特意强调了几个词，眼神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陈成瞬间明白了搭档的意思。落袋？口袋漏风？那就让这风，吹得更猛烈些吧！
病房内，老领导压抑的咳嗽声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病房外，陈成和诸成的手机屏幕，几乎同时亮起幽光。
诸成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跳跃，敲打着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