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此地不是说话之处。”郭管家抹了把眼泪,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婉容会意,连忙将他们引到屋内,关紧了房门。
灯光下,几人围坐。
郭管家看着婉容清减却明显多了几分生气与坚毅的面容,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主子,您受苦了……自打听说您从那个火坑里逃出来,老奴这颗心就没放下过。我们几个老家伙,还有一些感念旧恩、不愿给日本人当狗的弟兄,散了家财,一路躲避追捕,从北到南,辗转了半年多,才终于打听到您可能在上海的消息……”
谭耀宗接口道,声音低沉而有力:
“娘娘,伪满那边如今是铁桶一般,日本人看得紧。但我们出来前,也联络了一些散落在外的旧部,还有东北抗联的兄弟,知道您安然无恙,大家都憋着一股劲!我们这次来,一是确认您的安危,二是……看看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做的!绝不能让您一个人在外面孤军奋战!”
他话语中的“娘娘”二字,让婉容恍惚了一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森严却冰冷的宫殿。但她很快清醒过来,摇了摇头:
“不要再叫我娘娘了。在这里,我只是郭女士。过去的一切,都让它过去吧。”
她看着眼前这几张饱经风霜却目光坚定的脸,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流和力量。
她不是一个人,她身后,还有这些铭记着故国、不甘为奴的星火。
“你们能平安到来,已是万幸。”婉容稳定了一下情绪,问道,
“外面……现在怎么样了?东北……还有皇上……”她终究还是问出了那个名字,带着复杂的情绪。
郭管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愤懑与悲哀:
“东北……唉,日本人横行霸道,百姓苦不堪言。皇上他……依旧被日本人牢牢控制在手里,形同傀儡,听说性情也越发……孤僻了。我们离开前,听说关东军对他看管得更严了,几乎与外界隔绝。”
婉容默默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那个她曾经名义上的丈夫,如今的处境,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悲哀。
“主子,”谭耀宗目光炯炯地看着婉容,
“我们这次带来了一些积蓄,虽然不多,但希望能帮衬到您。另外,我们在南边还有些路子,或许能打通一些关系,获取些消息。只要您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着他们眼中毫不作伪的忠诚和决心,婉容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意识到,这些人的到来,不仅仅是故人重逢的慰藉,更可能是一股可以借助的力量。她想起了张宗兴正在进行的艰难斗争,想起了那些牺牲的无辜者。
她不能只做一个被保护者。
“郭伯,谭侍卫,还有诸位,”婉容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晰而坚定,
“你们能来,我很感激。过去的身份荣耀,早已如过眼云烟。如今,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中国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侵占我们家园的日寇!”
她顿了顿,继续道:
“我现在受到一些朋友的保护,他们正在上海与日本人及其走狗进行着殊死斗争。如果你们愿意,或许……我们可以一起,为这个国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秋夜深沉,小院寂静。
但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几颗离散的星火,因为共同的目标和信念,重新汇聚在一起,虽然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试图照亮这漫漫长夜的一角。
婉容的命运,也因这些故人的到来,悄然掀开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