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杜月笙位于法租界的杜公馆,今夜戒备格外森严,明岗暗哨比平日多了数倍,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无形的紧绷。
公馆深处,一间完全隔音的书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厚重的丝绒窗帘垂落,隔绝了外间的风雨声和窥探的可能。
壁炉里,上好的银炭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驱散了秋夜的湿冷,也将温暖的光晕投在室内三人神色凝重的脸上。
张宗兴坐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扶手椅上,依旧是那身不起眼的深色长衫,但眉宇间那股历经生死淬炼出的沉稳与锐气,却无法掩盖。
杜月笙穿着舒适的绸面夹袄,手里盘着两个锃亮的钢胆,发出细微清脆的碰撞声,他面色沉静,眼神却如同深潭,看不出喜怒。
而坐在他们对面,那位不怒自威、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是秘密从香港潜回上海的洪门大佬——司徒美堂。
司徒美堂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团花马褂,外面罩着黑色缎面长袍,手中拄着一根虬龙盘绕的紫檀手杖。
他虽年事已高,但腰背挺直,一双虎目开阖之间精光闪烁,仿佛能洞悉人心。他刚刚听完张宗兴关于近期上海局势,尤其是与影佐祯昭及黑龙会冲突的详细叙述。
“……情况就是这样。”张宗兴端起手边的热茶,呷了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影佐在帮会渗透上受挫,软性侵蚀计划也被我们搅乱,以他的性格,接下来必然是不死不休的报复。黑龙会那帮激进分子,就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刀。”
杜月笙手中的钢胆停了停,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上海滩大亨特有的圆滑与深沉:
“司徒先生此次冒险回来,想必也是为了此事。日本人狼子野心,如今是越来越不遮掩了。上海滩是我们中国人的地盘,岂容他们如此放肆!”他这话,既是表明立场,也是在探司徒美堂的底。
司徒美堂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缓缓扫过张宗兴和杜月笙。壁炉的火光在他眼中跳跃,映出一种历经沧桑的智慧与决断。
良久,他才将手杖在地板上轻轻一顿,发出沉闷的声响。
“香港,也不是世外桃源。”司徒美堂的声音洪亮而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在静谧的书房里回荡,
“日本人的触角,早已伸了过去。侨胞们群情激愤,捐款捐物,只恨不能亲自上前线杀敌!我这次回来,就是要亲眼看看,这上海滩的天,到底塌不塌得下来!”
“也要让那些东洋倭寇知道,我洪门子弟,千万华侨,与国内同胞同心同德,绝不容他们肆意妄为!”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张宗兴:
“宗兴,你在明处暗处,都做得很好!挫败毒气阴谋,血战闸北,搅乱渗透,长了我们中国人的志气!洪门在海外,必当全力支持!”
“司徒先生过誉,宗兴愧不敢当。”张宗兴微微欠身,态度恭敬却又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