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色阿勃梭鲁的弯角却指向青年腰间令牌。
木质令牌的中间刻着“苍天将倾”四字。
“阁下此言……”周瑾看着玄衣青年。
青年回应,“句句属实。”
“汉帝卖官鬻爵,十常侍吸髓啖肉。”
“你岂会不知?”
“莫要因为你刚举孝廉,就对这王室报以希望。”
“他们,看中的不过是守护你们家族的幻兽达克莱伊。”
周瑾的指节骤然收紧,掌中简牍发出细微的龟裂声。
他垂眸望着案几上的青铜错银镇纸,那里倒映着青年讥诮的眉眼,却见对方正用食指轻敲腰间的令牌,“苍天将倾”四字在火光中时隐时现。
“阁下既知我周氏幻兽之名……”
他话音未落,玛狃拉撞到院墙的痛嚎突然撕裂了夜空。
檐角积雪簌簌坠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点点冰晶。
一只白色的九尾抬起前爪推门而入,它的尾巴上还缠着个血色葫芦。
葫芦内浓稠的液体顺着葫口滴落到地板上,在地板上灼出焦黑的孔洞。
青年忽然倾身向前:“你以为巡守的禁军为何迟迟未至?”
他屈指弹了弹夜光杯,清越的颤音里裹着森然寒意,“令尊的首级此刻正悬在南宫朱雀阙。”
周瑾感觉扶光的爪子刺破了自己腕间的皮肤,血珠渗进月亮伊布漆黑的皮毛,那抹额间红纹竟如烛芯般明灭不定。
“住口!”
赤影的弯角突然迸出三尺电光,将青年身后的地板劈出蛛网状的裂痕。
阿勃梭鲁银白的鬃毛根根竖起,北方天际恰在此时传来闷雷,震得案头玉壶中的酒液泛起涟漪。
青年低笑一声,指尖抚过水箭龟背甲上的炮管:“三日前,平阳渡口漂来三十七具童尸。最年幼的那个……”
“他的手里攥着半块刻有周氏族徽的玉珏。”
周瑾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想起去年立冬随父亲巡视河堤时,那个躲在树后探头张望的稚童。
那是他九叔的独子。
彼时扶光还用尾巴卷着糖葫芦逗他玩。
“并州三郡,你可曾见过荒野的弃婴在啃食观音土!”
“幽州那边,你可曾见过瘦弱的母亲把最后一把粟米塞进女儿嘴里,一同投了井!”
水箭龟的炮管随着他的声音嗡嗡作响,震得梁柱间的尘灰簌簌。
青年从怀中掏出一块和他腰间一模一样的木质令牌抛向周瑾。
“明年惊蛰,当有百万黄巾自地底涌出。”
“你平阳周氏,是要做汉室的殉葬品,还是……”
他突然掀开大衣,内衬上密密麻麻绣着各郡豪杰的名讳。
“少家主可知何为‘苍天将倾’?”
“当千里饿殍用白骨堆出通天阶梯,当……”
“当啷——”
案头玉壶突然炸裂,琥珀色的酒液在案面上蜿蜒成诡异的卦象。
周瑾霍然起身,腰间玉佩撞在剑鞘上发出清响。
他这才发觉自己早已汗透重衫,后颈处的旧伤正随着白色九尾尾巴摆动的频率而隐隐作痛。
“惊蛰前夜,颍川波导。”
窗外风雪骤急,青年倒退着融入风雪,声音却愈发清晰。
“届时若见达克莱伊的噩梦黑雾笼罩皇城……”
他的身影彻底消散前,突然露出个古怪笑容。
“少家主不妨翻翻令尊的书房,便可知你周氏幻兽它的嗓音为何那般嘶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