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滩散发着石油般恶臭的黑色淤泥，并非凡物。
它蠕动着，散发出一种仿佛能污浊灵魂的阴冷气息，死死缠住那个何雨水分身的脚踝。
分身体内那股源于神魂的、纯净如琉璃的力量，在接触到这滩淤泥的瞬间，竟像是滚烫的沸油泼进了冰雪，发出一阵阵无声的“滋滋”声。
分身没有被腐蚀，更没有被吞噬，而是一种更为诡异的状态——僵直。
它身上的光芒在迅速黯淡，那双与本体别无二致的、燃烧着暗黑色火焰的眸子，也如同风中残烛般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
随后，整个分身无声地崩解，化作了漫天飞舞的光点，却并未回归本体，而是在半空中被那滩淤泥所散发出的黑气尽数吞噬、同化，最终消弭于无形。
钟楼之下，何雨水本体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那个分身之间的一缕神念联系，不是被击溃，而是被一种蛮不讲理的规则之力，从存在的根源上……“抹除”了。
就像用橡皮擦去铅笔的字迹，干净，彻底，不留一丝痕迹。
“呵呵……呵呵呵呵……”
神坛之上，千代雪见到这一幕，眼中那最后一丝骇然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扭曲的狂喜与得意。
她捂着鲜红欲滴的嘴唇，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娇笑，那笑声在空旷诡谲的教堂内回荡，说不出的魅惑，又说不出的阴森。
“原来如此，是化身之术么？真是了不起的神通。”
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那滩黑色淤泥在吞噬了何雨水的分身后，似乎壮大了一圈，蠕动得更加欢快，
“只可惜，你的神通再强，也终究是无根之水。而我的‘秽土’，连接的可是幽冥黄泉最深处的污秽之源。”
她就像一个炫耀着心爱玩具的孩子，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你的力量越是纯净，就越是‘秽土’最美味的食粮。每一个被它‘吃掉’的化身，都会成为壮大它的养分。小姑娘，你猜，等你这上百个化身都被吃干抹净之后，我的这只小宝贝，会成长到何种地步呢？它会不会……连你的本体，也一并吞下？”
言语间，又有数个盔甲武士在扑向其他分身时被击溃，无一例外地化作一滩滩同样的黑色淤泥，如同跗骨之蛆，开始污染和吞噬更多的何雨水分身。
局势，在这一瞬间被逆转。
何雨水依旧淡漠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自己的“军队”被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不讲道理的方式不断蚕食。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最后一丝棋逢对手的玩味，终于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冻结九幽黄泉的、纯粹的杀意。
她不再试图用分身进行物理层面的碾压，她明白了，对付这种基于“规则”的诡异力量，常规的“术”已经失去了意义。
必须用“法”来破。
千代雪显然也察觉到了何雨水身上气势的变化，她脸上的笑容更盛，却也多了一丝凝重。
她知道，真正的交锋，现在才开始。
她不再躲在式神军团的身后，而是优雅地向前踱步，走下神坛，那身层层叠叠的十二单和服如同一朵盛开的、流淌着毒液的彼岸花。
她停在战场中央，在一众盔甲武士的拱卫下，用一种近乎于吟唱般的、带着奇异韵律的语调，缓缓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教堂的每一个角落，甚至穿透了何雨水所有分身的耳膜，直抵神魂。
“言灵·缚！”
随着她的话语，整个教堂内的空间，仿佛在这一瞬间被灌入了浓稠的、看不见的胶水！
空气变得粘稠，光线变得迟滞，就连尘埃的飘落都慢如龟爬。
何雨水那上百个原本动作迅如鬼魅的分身，此刻齐齐一僵，她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潭，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与艰涩。
原本摧枯拉朽的攻势，瞬间被强行遏制。
她们的力量依旧强大，神魂依旧凝练，但这种力量却被一张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大网死死束缚住了。
她们能感觉到规则的压制，仿佛这片空间本身，都在排斥她们的存在。
“我的‘言灵’，是直接向此方天地说‘法’。”
千代雪享受着这种压制“神明”的快感，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在一个因行动迟滞而被盔甲武士长刀贯穿胸膛、正在缓缓消散的分身额头上，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