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贾家，只剩下了这一片废墟。
当那个沉默的中年男人将最后两个女孩像抱柴火一样抱走，当那扇破碎的木门被风吹得“吱嘎”作响，这间充斥着贫穷、肮脏与绝望的屋子，便彻底成了一座孤岛，一座只囚禁着最后一个活物的坟墓。
何雨水静静地站立在废墟的中央，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由最纯粹的寒冰雕琢而成的神像。
她的目光，终于从那扇空洞的、再也不会有人归来的门框处收回，缓缓地、缓缓地，移向了屋子里最后一个活物。
那个从始至终，都缩在最阴暗的角落里，一言不发，但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却燃烧着滔天怨毒与仇恨火焰的……棒梗。
他没有像贾张氏那样疯狂咒骂，也没有像小当槐花那样跪地求饶。
他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明知必死却依旧呲着獠牙的孤狼。
他的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咬出了血，那股铁锈般的腥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却丝毫压不住他心中那如同岩浆般翻滚的恨意。
他恨！
他恨眼前这个女人！
是她，毁了他的一切！
是她，让他成了全院的笑柄，一个连男人都做不成的废人！
是她，害得他妈妈下落不明，不知死活！
是她，害得他奶奶被像拖死狗一样拖走，从此再无音讯！
是她，害得他两个妹妹被人像抓小鸡一样抓走，从此沦落天涯！
家，没了。
亲人，散了。
他贾家，在这个四合院里，被彻彻底底地，连根拔起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披着少女皮囊的、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人都处理光了，就剩你了。”
何雨水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无数根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棒梗的耳朵里。
她迈开脚步，缓缓地，向他走来。
那双穿着干净布鞋的脚，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棒梗的心脏上。
“嗒……嗒……嗒……”
绝望的鼓点，在为他最后的生命倒数计时。
棒梗的身体，因为极致的仇恨和恐惧，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想扑上去，用牙齿咬断这个魔鬼的喉咙，用指甲挖出她那双冰冷的眼睛！
可是，他不敢。
亲眼目睹了奶奶被凭空吊起、屎尿齐流的场景，他心中那点可怜的勇气，早已被碾成了齑粉。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那股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寒气，将他整个人都冻结在了原地。
最终，何雨水在他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用那双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眸子，俯瞰着他。
那目光，不是在看一个人。
那是在看一件物品，一块石头，一滩烂泥。
这种极致的漠视，比任何刀剑都更加伤人，它将棒梗心中最后那点属于“人”的尊严，也撕得粉碎。
“你……你这个魔鬼！”
终于，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无能的狂怒。
“我做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听到这句在任何恐怖故事里都足以让主角心惊胆战的诅咒，何雨水的脸上，却缓缓地，绽放出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堪称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里，不带任何温度，不带任何情绪，只有一种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最可笑之言的、纯粹的玩味。
“做鬼？”她轻轻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头，那语调，像是在纠正一个孩童幼稚的错误，“不，你没那个机会。”
她的目光，终于在棒梗那瘦弱的、因为恐惧而蜷缩着的身体上开始游移，仔仔细细地，一寸一寸地打量。
那眼神，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屠夫，在审视着一头即将被开膛破肚的牲畜，又像一个挑剔的艺术家，在审视着一块即将被雕琢的璞玉。
“医院里的大夫说，你这辈子，都做不成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