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响震耳，铳口喷出火焰与浓烟，铅弹精准地命中百步外的木靶，留下一个狰狞的孔洞。
演示完毕，徐彭岳看向众人。
王瑕掏出一方丝帕，轻轻掩了掩鼻，皱眉道：“声响如此酷烈，烟尘这般污浊，实在有失雅驯。若用于陛下阅兵或是宫廷护卫，成何体统？”他关注的点，依旧在“雅”与“洁”上。
李牧则大步上前，拿起一支“霹雳铳”，熟练地检查起来，他毕竟是行家，很快指出了关键问题：“此物装填繁琐，射速远逊弓弩。战场之上，敌军骑兵转瞬即至，你这一铳未发，恐怕已被箭雨覆盖。且这铳管灼热，连续击发恐有炸膛之险，可靠性存疑。”他的批评直指实战要害。
孙冉依旧笑着，话语却绵里藏针：“徐监丞，此物造价想必不菲吧？若大规模列装，这国库开支…呵呵。况且，弓弩制作，匠人皆有定规，传承有序。你这‘霹雳铳’所需新匠，培养起来怕是不易，若匠人流失，技艺失传，又当如何？”
面对连番质疑，徐彭岳心知空口辩解无用。他正准备开口，却听见场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能否用于实战，岂是空谈可定？”
众人回头，只见黑伯一身常服，龙行虎步而来，对着几位官员随意拱了拱手，“末将黑伯，见过诸位大人。”
李牧见到黑伯，脸色稍缓，他们同属军旅，彼此相识。王瑕和孙冉则微微蹙眉，显然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感到不悦。
黑伯不理他们，径直走到徐彭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向李牧等人，朗声道：“李署丞，你可知北疆匈奴骑兵冲锋之势？强弩虽利，亦有射程死角与箭矢用尽之时。若在两军胶着之际，或以坚城据守之时，以此‘霹雳铳’于近距离齐射，其破甲毁阵之威，弓弩可能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瑕和孙冉：“至于雅驯、造价、匠人？哼！若能助我大秦将士减少伤亡，克敌制胜，便是最好的‘雅驯’！陛下富有四海，难道吝啬于装备将士之资？匠人培养，徐监丞自有妙法，何须孙右丞操心？”
黑伯一番话，掷地有声，带着军中将领特有的蛮横与务实，将文官们的质疑顶了回去。
李牧闻言，陷入沉思，他不得不承认黑伯说的有道理，这种武器在特定战术环境下，确实能发挥奇效。
王瑕和孙冉脸色有些难看，但黑伯地位特殊，他们也不便直接反驳。
徐彭岳趁势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自信：“黑伯将军所言，正是下官想说的。‘霹雳铳’并非要取代弓弩，而是与之互补，各擅胜场。其声虽厉，可震慑敌胆；其烟虽浓，恰可遮蔽我军动向。至于射速、可靠性及造价，下官正在全力改进，假以时日，必不让诸位失望。”
他目光坦然地看着李牧：“李署丞乃兵器大家，若蒙不弃，下官愿与署丞深入探讨，或许能将弓弩之精妙，与火器之迅猛结合，创出更利之器？”
李牧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徐彭岳不仅没有因质疑而动怒，反而主动抛出合作的橄榄枝。他沉吟片刻，脸上的倨傲稍减，微微颔首：“若真如此，李某愿闻其详。”
王瑕和孙冉见势头不对，冷哼一声，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一场风波，在黑伯的助阵和徐彭岳不卑不亢的应对下，暂时化解。但徐彭岳知道，这只是开始。传统的壁垒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打破，他需要拿出更多、更硬的成果，才能彻底堵住悠悠之口，让“霹雳铳”真正成为被认可的“军国利器”。
他看着李牧与黑伯交谈的背影，又望了望王瑕、孙冉离去的方向，心中那股将这条路走下去的信念，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