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放下碗,碗底“当啷”一声,吓得小姑娘又是一哆嗦。
他这才注意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根本不是害羞,而是实打实的恐惧。
该不会是前身造了什么孽吧?
想不起来。
“无妨。”李青摆摆手,临走前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小姑娘,拱手告辞:“改日再来叨扰。”
……
李青刚抬步走进衙门,就听见一声冷哼在堂内炸响:“哟,李青,今日倒是难得,居然没踩着点来?”
赵总头那铁塔似的身子往门口一堵,腰间悬挂的铜牌随着动作“哐当”作响,“不过你今天这身打扮……”
李青低头看了看自己。
衣服上沾着血,袖子还破了个口子,确实够狼狈的。
“回总头,”他面不改色地整了整衣襟,“来的路上追一条野狗,不小心摔了一跤。”
赵总头眯着眼打量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野狗?什么野狗这么厉害,还能把咱镇邪司的道袍给撕了?莫不是看差了眼,遇到了狐狸精吧?”
话里话外的调侃,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总头说笑了,就是条普通的疯狗。”李青跟着打哈哈,懒得解释。
赵总头也懒得追究,摆摆手道:“得了,赶紧换身衣服去,待会儿要点名了。”
顺利蒙混过关,李青轻车熟路地穿过回廊,拐进后院厢房,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翻开桌上的簿子,前身的记忆慢慢清晰起来。
三百年前那场人妖大战,血染青冥,尸横遍野,打得那叫一个惨烈。
最后道盟和妖族立了个“互不侵犯”的血誓,才算草草收场。
可这表面上的和平就如同秋日的薄霜,看似晶莹剔透,实则一触即碎。
虽有明令约束,各地的妖祸还是如野草般疯长。
道盟没办法,只好从各大道院抽调人手成立镇邪司,负责处理妖祸。
可修行之人一向以大道为重,谁愿沾染红尘?
唯有一些郁郁不得志的弟子,或是像前身这样卡在炼气二重多年的废柴,才会被发配过来。
所以各地镇邪司永远人手不够。
可就在这样一个苛刻的大环境下,霖城镇邪司的账簿却出奇的“漂亮”。
没有血渍,没有折损,每年三到五具妖尸,不多不少,刚好够应付上头检查。
要说这背后没点猫腻,鬼都不信。
李青随手翻开一页,上面用工整的小篆写着:二月初七,城东猪妖作乱,毁坏良田。经查,已由当值察妖周恒斩杀。
李青嘴角抽了抽。
分明是头早已死去的野猪精,周恒那小子连刀都没拔,反倒顺手要了附近张屠户家半吊钱的“谢礼”,回来就报了个“猪妖”的功。
霖城镇邪司上下六七个部门,各管一摊,但又环环相扣。
前身虽然修为不咋地,但为人圆滑,办事妥当,深得上头信任。
如今也混了个小头目当,手下管着四五个差役。
所以有些内幕,他心里门儿清。
霖城镇官方的手段说白了就四个字——人妖合作!
只要镇邪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妖尸便会定时送上门。
这要搁别处,绝对是掉脑袋的勾当。
可在霖城,早就成了某些人心照不宣的生存法则。
就像此刻他面前这册账簿,字里行间全是糊弄鬼的谎言。